规划问道
导语：本文来自2016中国城市规划年会专题会场“创新创业与空间机制”演讲，特邀报告人吴晓莉，深圳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规划师，教授级高工。
国匠城作为城市规划领域的线上社群，一直以来密切关注行业发展与规划师个人发展，关注未来行业发展趋势。从个人创新创业，走向城市创新创业，一定会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经过与作者沟通，现将演讲全文发布。
注：欢迎大家提供优秀观点与文章，为规划行业发展共同努力。点击阅读原文，加入2016规划年会聊天室，查看更多年会现场报道。
城市创新与城市创业
一周前，石楠秘书长联系我们司马院长，邀请深规院来年会做一些有关双创主题的交流。很荣幸，由我代表深规院参加今天这个很有时代感、使命感的专题会议，结合我们院近两年的一些很初步的实践摸索做一个分享。
2014年9月，李克强总理在夏季达沃斯论坛提出双创。在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总理提出将双创打造为引领经济新常态的双引擎之一，并努力推动形成改革开放后的第三次创业浪潮。
中央从出台政策、扶持众创空间的建设发展、多渠道宣传推广等方面，全方位推动双创。两年来，双创热潮涌动，市场主体的规模和产业增速都获得了显著提升。
今天，当我们聚在一起谈双创时，我们谈什么？规划师可能关注的双创问题很多，双创本身的问题，双创与规划的关系，最直接的可能是双创空间规划。
两年来，我们参与了越来越多的双创空间规划，如特色小镇、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双创示范基地等。
我们院的两个规划案例，都与双创有关，都有鲜明的特色，目前实施情况不同，引发了有关双创规划的思考。
杭州梦想小镇是中国首个“互联网”+ “特色小镇”，可以说是当前最红火的双创特色小镇之一。
多年来杭州市区两级政府不遗余力地推动以创新创业为主题的特色产业园区的建设发展，我院自2008年起持续参与了杭州逾30项创新创业主题园区的规划设计和研究项目，包括余杭创新基地、海创园、未来科技城、梦想小镇等，可以说见证了杭州双创规划建设和发展的历程。
梦想小镇规划获得了广泛肯定，启动区的建设推进迅速，目前在落实创业项目、集聚金融机构、成立专项创新创业基金等方面成就亮眼。梦想小镇的顺利发展，让规划师颇有成就感。
另一个案例是深圳国际低碳城。低碳城是2012年5月时任副总理李克强确定的中欧可持续城镇化合作的旗舰项目，以探索和示范可复制、可推广的新型城镇化低碳发展之路为使命，以发展新兴低碳产业为主。
我院先后完成了低碳城全域总规研究、拓展区控规、启动区详细蓝图等多层次规划编制，发展理念前瞻，低碳技术切实可行，先后获得市、省和全国优秀规划奖，保尔森基金会2014可持续发展规划项目奖，我们许勤市长亲自领奖。
近几年政府按规划投资建设了交通和市政基础设施，尤其是海绵城市、共同管沟、河流生态化治理等都领先于国家政策要求，但创新创业项目的入驻进展不如预期。
在当前推动双创、加快实施深圳东进战略的背景下，低碳城的未来应该前景光明。但是，留给我们的思考是，好规划为何没能推动创新创业项目在低碳城的快速入驻和集聚？
两个案例，都是好规划，服务双创的效果却有别，不由得引人思考：
创新和创业真的那么依赖空间规划吗？
如果是，空间和空间规划对梦想小镇的成功起了多大作用？如果梦想小镇不是深规院参与编制规划的，还能如此成功吗？估计能。
如果梦想小镇没有空间规划，还能如此成功吗？我看也有可能。因为如果大家觉得谁规划梦想小镇都能成功，那意味着没有规划也能成功。
如果没有空间规划，双创也能热潮涌动；如果规划师不能规划出创新和创业，那么今天我们谈双创，该谈些什么？
双创不是和我们无关，因为：
有一种创新和创业一定需要我们，那就是城市创新与城市创业！
——这就是在城市尺度上探索创新和创业。没有城市创新和城市创业，双创就不完整。
这个时代，不止是大众在创业，每一个锐意进取的企业都在创业，深圳这个年轻的城市也在创业，中国这个伟大的国家也在创业。
而城市创新，是下一阶段城市发展的必由之路。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中国的城镇化已经站到了分水岭上。
第一个分水岭是，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追赶西方现代城镇化的道路基本走到了尽头。国内越来越多的城市基本完成了物质的城镇化建设，开始进入稳定的城市发展期，偏重于运营和治理的城镇化。
一线城市的城镇化率超过80%，达到甚至超过了西方发达国家水平。理论上，深圳城镇化率达到100%，天然承担起了探索后城市化时代城市发展路径的使命。
第二个分水岭是，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相对富裕的时期，第一个一百年的宏伟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标志着整个中国社会经济运行由解决有无问题的供不应求时期进入解决优劣问题的供过于求时期。
以解决有无问题为主时，集中于供给侧的发展。城市富足后，逐渐步入消费升级阶段，需求侧产生了巨大变化，更为注重品质、多元化和个性化。
今天，我们是站在第一个一百年的分水岭上谈城市创新。
赵燕菁教授认为，城市是一个交易公共服务的空间，将城市化质量定义为公共服务水平的高低。他认为，城市和农村的分水岭就在于有没有公共服务。只要没有公共产品的地方，无论规模多大，都不是城市。
按照赵教授的观点，虽然我国不少城市的城镇化率已经接近甚至超过西方发达国家，但是，我们的城镇化质量就逊色不少，因为我们的公共服务和公共产品的供给在品质和多样性上都存在明显的差距。
未来三十年的中国城镇化依然有可能如过去三十年一样，成为中国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引擎，只是内涵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以城市建设和城市扩张为表征的传统城镇化，正在被以公共产品供给和公共服务提升为表征的新型城镇化所取代。
新型城镇化的重心将进一步突出改善公共产品的品质，满足公共服务的多元化、个性化需求，以此推动需求侧结构性改革。新型城镇化强调以人为本，让更多的人能够公平地享有高品质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
公共产品是吸引人口集聚、选择城市生活的关键动因。设施型公共产品形成了保障生活品质的基本供给。公共产品的供给首先以满足民众的基本需求为首要前提，强调公平性。因为在规划建设中强调公共产品的经济可行性，逐步形成了公共产品的级配和标准化供给的体系。
这样虽然保证了城市的基本生活品质，但是也抹杀了包括功能、景观、建筑形式等方面的设施特色。
转变城市建设理念和技术进步，可以有效推动设施型公共产品的特色化供给。
公共产品的特色化供给，将超越公共产品本身的价值所在，会带动产业发展和转型，促进就业，提升城市形象，激发城市活力，真正探索出一条可持续发展的路径。
公共产品需要共同创新。严格来说，所有城市公共产品与公共服务领域的创新都是城市级的系统创新。
从产品级别来看，这样的产品级别超过了绝大部分企业和个人所能独自承载的极限。而从生产要素来看，单一的资本要素、单一的渠道要素、单一的技术要素（无论软硬）都不足以支撑这样城市级的系统创新。
换一个角度看，将最强大的资本、最强大的渠道、最强大的技术和最强大的创意整合于一处的共同创新固然成功率惊人，却很难找到一个能与之匹配的市场。
城市公共产品与公共服务领域恰与共同创新天作之合。
城市创新是聚焦在面向未来的新型的城市级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上的共同创新，是对总理提出的新常态经济发展双引擎的积极回应。
站在中国城镇化的分水岭，我们研究后城市化时代的城市。
现代城市离不开均衡的社会三角。
社会学中有个概念叫“社会三角”，指的是以政府为代表的政治组织、以企业为代表的经济组织和以社群为代表的社会组织三方力量形成的虚拟三角形。
今天的中国是典型的政治组织相对有力的钝角三角形，今天的美国是典型的经济组织相对有力的钝角三角形，今天的阿拉伯世界是典型的社会组织比较有力的钝角三角形，而今天的欧洲大概最接近三方力量相近的等边三角形。
但是，对城市而言，“社会三角”的均衡并非指向三方力量的均等化，而是强调与三方力量相匹配的责权利体系。
在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快速城镇化进程中，以政府为代表的政治组织拥有最多的资源也承担着最大的责任，是中国城镇化的核心驱动力，这一点至今未变。
而改革开放三十五年来，经济组织的力量日益壮大，不仅集聚了相当规模的土地、资本、人才等传统生产要素，更在技术、信息、管理等新型生产要素领域有独特的优势。然而这支新兴的社会力量却并未真正在城镇化领域获得与之匹配的责权利。
进入后城市化时代，城市在变化，城市的人才、技术、资本、土地等要素的分布在变，实施主体在变，资源调度方式也在变。核心是，城市发展的动力机制变了。
于是，我们在城市观层面进行了重新建构，提出了“共同城市”。
共同城市是政治组织、经济组织和社会组织三方力量的连接，并且是三方力量以组织形式的连接。
“共同城市”是深规院在当下这个转型发展时期提出的城市观。
城市在变，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规划。规划到底是干什么的？规划不是负责实施做事情的，规划是出主意的。过往，规划略微自大。
面向未来的城市，规划的服务对象在变，规划的方法也要随需而变。以共同城市为指导，我们在方法论层面重新认识规划，提出了“三众规划”。
三众规划，就是三个zhongzhi。
第一个“众志”，是指汇聚公众共同的意愿，发现问题。
第二个“众智”是汇聚公众智慧，推动共同创造，制定解决方案。
第三个“众治”是组织公众参与规划实施，推动城市治理的共同实现。
在实践层面，2015年我们深规院联合浪尖、腾讯、华为、深业、深能环保等深圳本土的民企和国企，发起成立了城市梦工厂这一专注于城市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领域的共同创新平台和共同创业平台。
我们知道，深圳创造了人类城市发展史上的巨大奇迹。在短短的三十多年里，我们不仅建成了不输于全世界任何一个城市的高楼大厦和基础设施，还领跑了中国经济的四次产业升级，成为第一个在摆脱土地经济的同时还保持高速健康增长的超大城市。
深圳在全球化时代迅速崛起，并拥有了一批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企业。他们不是计划出来的，而是伴随深圳的城市发展成长起来的。
当这些企业一起坐在“城市梦工厂”的圆桌旁，他们的诉求就是城市发展的诉求，他们的力量就是城市发展的力量。
城市梦工厂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让城市的力量为产业服务，让产业的力量为城市服务。
城市梦工厂是以共同城市为指引，按三众规划的方法，以规划师为纽带连接深圳本地来自政府、企业和社会组织的优势资源，进行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创新创业。
总理提出打造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和增加公共产品、公共服务的经济双引擎。
创新创业、互联网+、大数据、PPP等都是手段，目的在哪呢？好像只有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是目的。
在众多推动未来中国经济的要素中，只有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是“市场型引擎”，这恰是以企业为代表的经济组织所擅长的。对企业而言，这是巨大的新市场；对城市而言，这是时代的新要求。
因此，城市梦工厂就是搭建平台，推动双创双公双引擎的联动。以此创新城市发展模式。
而城市规划则回归策动者和服务者的角色，既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
2015年11月，我们启动了城市梦工厂种子计划，向社会征集公共产品的创新创业项目。种子计划专注城市公共产品的孵化，为创业者搭接企业资源和政府资源，兼容社会企业的创业。
经过近半年的筛选、培训、兵棋推演、百日实战演练等孵化过程，2016年7月7日城市梦工厂发布了相对成熟的五个项目，涉及公众环境监测、智慧城市建设、海洋珊瑚保育、城市更新等领域。
走到今天，城市梦工厂有了一些进展。过程中我们常常会反思。梦厂是否是规划师参与双创的正道？我们不清楚。
但是，以规划师为纽带连接政府、企业和公众一起做事这个方向是很明确的。梦厂需要慢慢摸索，我们在努力尝试。摸索如何加强企业间的协作？如何让资本和知本发挥作用？
创新允许出错。我们司马院长从两年前策划城市梦工厂之初一直到现在，多次表示不要怕过程中出错。中央政策也要求建立容错纠错机制。梦厂的所有尝试，都是指向城市发展，指向让城市更美好。
走到今天，我们再自问几个问题：城市创新是什么？双创和规划师是什么关系？
城市创新既不是规划师去做企业、创业者层面的创新创业，也不是企业和创业者来做规划，也不是传统规划业务如何创新，也不是规划院内部治理的创新创业，而是以规划师为纽带连接社会三角的力量推动城市发展。
这是最大的创新！
这就是共同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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