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问道
原创插画：李志新
科学家们有一个基本的认识论前题：他们认为科学可以清晰的认识并操控世界。因此科学家们长期致力于建立种种模型，用来描述世界图式，并试图预测未来，干预世界演变。
然而，他们的尝试一次次以失败告终。于是他们便归因于数据，以为是数据的缺陷导致了科学模型的失效。随着大数据时代到来，科学家充满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希望，以为大数据将给科学插上翅膀。
但是，如果科学家不彻底的反思自己的认知论前提，大数据时代并不能给人类带来更多的光明，甚至使我们面临新的数据陷井。
什么是正确的认识论前提呢?
就是世界的不确定性。
科学所面对的对象是动态的，复杂的，非线性的。试图用一个模型清晰描述，准确预测世界只是痴心妄想。科学家必须改弦易辙，寻找能够包容不确定性的世界模型。
有人问，包容不确定性的模型还是科学模型吗？它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这需要先从西方科学的发展谈起。
大家知道，在古代社会，西方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中是落后于中国社会的。只是到了近代，西方社会才突然起飞，出现井喷式的发展。其主要原因乃近代科技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
在经历了漫长的中世纪黑暗之后，西方何以一夜之间跃入科技昌明的盛世?我们一般认为中世纪那段宗教控制的黑暗期是反动的，是束缚社会发展的，是科技发展的对立面。
可是，按照别尔嘉耶夫的说法，西方科技之所以发展出来，恰恰是拜基督教之赐。因为在中世纪之前，西方社会跟东方一样，也是多神世界。自然界被各种各样的神或魔所栖居。人们对自然只有慕拜、恐惧，不敢探索、认识，更谈不上改造与控制它了。
基督教做了一件事，就是为科学的发展扫清了精神障碍:它祭出上帝，作为世界的唯一创造者和统治者，而把其它众神赶下神坛。它把自然从众神的居所贬黜为机械，食物和资源，把它从顶礼慕拜的对像变成认识的，实验的，操控的，征服的对像。
此后，人类从科学中找到了极大的自信。通过设计种种精巧的模型，对环境进行模拟预测，控制实验，人类把自己凌驾于自然之上，俨然与上帝平起平坐。上帝把众神赶下神坛，如今他自己也要品尝被废黜的苦果了。今天的人们玩起造物、造人的游戏，哪里还有上帝的位置？
然而，随着人类活动的强度及其空间尺度不断扩大，人类面临的环境日趋复杂多变，机械世界的图景远不能反应当前的实际。人类寻求稳定世界的愿望屡屡落空。
于是，西方最近又开始重建自然图景，该图景视世界为多平衡，非线性，不确定的，不断演化的复杂系统，取代了以前的静态、稳定、机械、可控的简单平衡系统。
西方人把新的世界图景称为韧性世界，把原来的世界称为机械世界。他们还认为韧性世界的秩序是多种过程在多种时空尺度上协同作用，涌现出来的结果，具有不可预见性。
因此，他们把古希腊的自然之神—潘神(Pan)重新请回来，称这种世界秩序为Panarchy—我称之为神性秩序（网上翻译成扰沌，让人如坠雾里），用以代替机械的等级秩序（Hierarchy）。
韧性世界的理论目前尚在构建之中，然而它对实践的启示意义已经突显。
就拿城市规划来说，北京作为中国的首都，按理说她的规划应该代表中国规划的最高水准了吧，应该在全国具有示范性价吧。
然而，新版的北京规划仍陷于机械理性的泥坛，寻求城市的确定性，强调结构平衡，为城市设立人口天花板，画定城市边界等等。
如果从韧性思维的视角来看，这些做法都是相当可笑的。且不说规划目标能否实现，如果严格执行下去，有置首都于脆弱之境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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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盟 | “老舍独舌”往期回顾（请点下面链接）：
10.老佘毒舌 | 品质还是包容：新版北京总体规划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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