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问道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这是一篇路易斯·康1974年的文章,《空间,街道,人类协议》。


配图是是路易斯·康1959年的未建成项目戈登伯格住宅。作品结合了康以往的构图主题,并对几何形状之间的空间关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尝试。中央天井是房屋的中心,也是构图的核心:一个完美的正方形,周围是一条通向服务区、储藏室和浴室的走廊,走廊上有天窗。在典型的卡尼安式仆人区和服务区之间的分隔中,外围区域只包括起居室和从中央核心区照射进来的卧室。


在这一点上,严谨的垂直构图与对角线的引入形成鲜明对比,对角线勾勒出房屋外部的几何形状,并确定了平面图中某些区域的界限。单坡屋顶强调了单个房间的形式自主性,这些房间逐渐从中央核心区分离出来。与自由平面图(当时的建筑主题)相反,康确定了房间的特殊性,赋予每个房间独特的形状。房间是独立的,但不是孤立的,平面图在每个毗连空间之间建立了一种关系,促进了生活区之间的流通。


以下文字所有的换行都属于路易斯·康。




关于建筑的精神,我有一些想法。


空间、街道和人类协议。


房间是建筑的开端,是心灵的归宿。


房间的尺寸、结构、光线都与房间的特性和精神气质相呼应,人类提出和创造的一切都将成为生命。

房间的结构必须体现在房间本身,我相信结构是光的给予者。一个正方形的房间需要自己的光来读取正方形,它需要从上面或四面的窗户或入口获得光。


灵敏的是万神殿。这个无方向性的空间供奉着所有的宗教信仰,它的光线只来自上方的穹顶,它的放置是为了给房间注入充满灵感的仪式感,而不是偏爱。


这种对适当空间的认识是如此强烈,好像现在房间似乎还在要求释放,恢复其原有的自由。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在房间的各种元素中,窗户是最奇妙的。伟大的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曾问建筑师:”你的建筑拥有哪一片阳光?”


这句话的意思是:哪片阳光能照进你的房间。从早到晚,从白天到黑夜,从一个季节到另一个季节,一年到头,阳光会带来怎样的心情。


建筑师为所选的开窗赋予了令人欣慰和难以预测的权限,阳光在窗框和窗台上嬉戏,进入、移动、消失。


史蒂文斯似乎在告诉我们,太阳只有照射到建筑物的侧面时,人才会意识到它的奇妙之处、


进入你的房间,你就会知道它是多么的个性化,你是如何强烈地感受到它的生命。在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小房间里,你说的话可能以前从未说过。


当房间里不止一个人时,情况就不同了。在这个小房间里,每个人的奇异性都那么敏感,会议变成了一场表演,而不是一场活动,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台词,说着自己以前说过很多次的话。


在一个大房间里,活动还是具有共性的。默契取代了思考。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很大,却没有区别。墙壁离我们很远,但我知道,如果我向一个被选中的人致意,他的微笑会告诉我他的欣赏,我相信房间的墙壁会聚在一起。


然而,如果这个房间是佛罗伦萨洗礼堂,它的形象就会像人与人之间、建筑师与建筑师之间一样,激发人们的思考。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这些房间相互关联,以加强其自身的独特性。礼堂想成为一把小提琴,而大厅则是琴盒。


房间社会是学习、生活和工作的好地方。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建筑师的设计图。旁边是一张乐谱。


建筑师将他的构图作为一个由元素和空间组成的结构,在光线的照射下瞬息万变。


音乐家也是如此,他将自己的作品解读为由不可分割的元素和声音空间组成的结构。


伟大的音乐作品具有这样的实体,演奏时会让人感觉到所有听到的声音都汇集在我们头顶的云层中。没有什么消失了,就好像时间和声音变成了一个单一的形象。


除了作为私人通道外,走廊没有任何地位。在学校里,孩子们走过大厅,就像走在自己的教室里,他是自己的老师,像别人一样观察着别人。


房间的社会是由具有各自特点的连接元素组成的。

楼梯对于孩子、成人和老人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对于渴望在短时间内上下楼梯的小男孩来说,楼梯的尺度是精确的。与小男孩一起登山的老人可以在这里停留,以显示他对某本书的兴趣,并避免被人以为体弱多病。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落地窗想成为一个房间。


窗台可以成为房中房。


带窗的壁橱成为一个可以重新布置的房间。


没有光线的走廊从来不是一个房间,它向往的是能俯瞰花园的大厅。


图书馆、工作区、学习室和会议场所都希望能在一个令人联想到建筑的构图中组合起来。


所有大学学校的图书馆都坐落在一个向所有学生开放的庭院入口处。


入口处的庭院和图书馆,以及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的花园和小径,构成了一个相互联系的建筑。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书是心灵的祭品。


学校的工作庭院是一个内部空间,周围是用于建筑实验的工作车间。研究室和评论室有各种不同的尺寸和采光空间,小房间用于亲密交谈和工作,大房间用于绘制全尺寸图纸和小组工作。


房间必须无名地暗示其用途。


对建筑师来说,学校是最光荣的委托。


街道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房间。


街道由每个房屋的所有者奉献给城市,以换取公共服务。


如今,城市中的死胡同仍保留着这种房间的特征。我相信,城市规划可以从认识到这一损失开始,引导人们重新将人们生活、学习、购物和工作的街道恢复为公共空间。


今天,我们可以从在所有现有的住宅街道上植树开始,重新定义行动顺序,让这些街道重新回到更亲密的使用状态,从而激发人们的幸福感,激发独特的街道表达方式。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街道是一个社区活动室,俱乐部是一个屋顶下的社区活动室。


一条长长的街道就是一个个房间,街道的交汇让房间与房间之间有了区别。相交的街道从远处带来了它所遇到的任何开口。在众多街区中,一个街区因其特殊的生命力而更受青睐。


人们会意识到,在我们的街道上,无趣的流动是致命的,它抹杀了所有细腻的个性,也抹杀了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所赋予它的敏感天性。


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是一种支持感、共通感,所有的钟声在齐鸣,不需要通过参考来理解,而是作为一种不可否认的内在要求来感受。


分歧并非源于需求,而是源于挫折感的疯狂爆发。源于对遥不可及的人类共识的绝望。


欲望,而非需要,新需要的先驱,从尚未说出口和尚未做成的事情中产生,似乎是分歧中希望的根源。


当人们感到人类的共识是带来新形象的力量时,那是多么鼓舞人心。这些图像反映了灵感,并通过灵感技术得以实现。


将我们面临的挑战建立在当今的程序设计和现有技术之上,只能为古老的作品带来新的面貌。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城市从一个简单的定居点变成了机构聚集的地方。定居点是第一个机构,人才各得其所。木匠指导建筑。善于思考的人成为教师。强壮的人成为领导者。


当人们想到那些启发了我们现在的机构的简单的开端时,显然必须做出一些重大的改变,以激发人们重新创造城市的意义,城市主要是那些被赋予维护一种生活方式的意义的地方的集合体。


人与人之间的约定一直存在,并将永远存在,它不属于可衡量的品质,因此是永恒的。呈现其本质的机会取决于环境和事件,而人性正是在这些环境和事件中实现的。


衡量一座城市的标准是它的制度特征。街道就是最早的制度之一。今天,这些机构正在接受考验,我相信这是因为它们失去了最初的灵感。


学习机构必须源于我们每个人心中不可否认的渴望学习的感觉。我常常认为这种感觉来自于我们的生成方式,大自然在它所制造的一切中记录了它是如何生成的。


这种记录也存在于人类身上,正是我们内心的这种渴望促使我们去寻找它的故事,其中涉及宇宙的法则、所有物质和手段的来源,以及所有表达的源泉——心理,即艺术。


求知欲造就了第一所学校。这是人类的共识。学校成为了一种工作方式,协议具有直接的支持性和激励性,它承认自己的共性,必须成为人类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并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当人们不再感受到制度的激励,制度的运作也不再顺理成章时,制度就会消亡。然而,人与人之间的约定一旦成为现实,就会坚不可摧。就像人无法在自己的理解水平之下工作一样。


为了解释灵感,我认为灵感是一种可能性,它是在“做什么”和“怎么做”之间的转换。


城市规划必须开始认识到我们现有体制的力量和特点,并对人类关系的脉搏保持敏感,这种脉搏能感受到新的灵感,而新的灵感将带来新的有意义的体制。


交通系统、社会学推测、新材料、新技术都是人类关系脉搏的仆人,而人类关系的脉搏则蕴含着人类欲望的内核,揭示着人类尚未感受到的启示。


新的空间只能来自于人类新的共识,这种共识将肯定一种生活方式,揭示新的可用性,并指出人类对其建立的支持。


在印度和巴基斯坦,人们意识到,绝大多数人都胸无大志,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提升自己,而不是勉强度日,更糟糕的是,人才没有出路。表达是生存的理由。学习、工作、健康或娱乐机构应向所有人开放。所有的表达领域都被打开。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


向所有人开放可以极大地释放生活中无法衡量的价值,即生活的艺术。


一个城市可以通过感知自然协议中存在的鼓舞人心的特质,将自己与其他城市区分开来,因为自然协议是新认识的唯一真正来源。


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不重新定义学习、生活和工作空间的性质,那么这些空间就可能一直无法表达。


仅仅解决问题是不够的。如何赋予这些空间新的自我品质,完全是另一个问题。解决方案是一个“如何”设计的问题,而“实现什么 ”则是问题的关键。


关于灵感技术这堵墙将我们封闭了很长时间,直到墙后的人感到了新的自由,想要向外看。他敲打着墙壁,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墙哭了:“我保护了你。” 人类说:“感谢你的忠诚,但我觉得时间带来了改变”。


墙很伤心,但人却意识到了一件好事,他们把洞口想象成优雅的弧形,让墙变得光彩夺目。拱门和精心制作的门框让墙非常高兴。


洞口成了墙壁秩序的一部分。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他们从不同的方面揭示了人类的本质。我们不能期望仅靠目前的技术来寻找新的表达领域。一个好的规划就是如此。


“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关于寂静与光。


一栋正在建造的建筑还没有被奴役。它是如此渴望成为什么,它的脚下寸草不生,这种渴望成为什么的精神是如此之高。当它服役并完工时,它想说:“听着,我想告诉你们我是如何诞生的。”


每个人都忙着穿梭于各个房间,但当建筑变成废墟,摆脱了奴役,它的灵魂就会出现,告诉人们建筑的奇迹。


当我们想到过去那些没有先例的伟大建筑时,我们总是会提到帕提农神庙。


我们说,它是一座从墙壁中长出来的建筑。我们可以说,在帕提农神庙中,光是柱子之间的空间;光、无光、光-无光的韵律讲述了光在建筑中的巨幅故事,它来自墙壁。


我们只是在延伸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开端可能是最奇妙的,没有先例,但它的产生却像生命一样确定。


光是物质的生命。高山、溪流、大气都是光。


物质的、非意识的、随欲望而动的,欲望的表达,意识的、随光而动的,在意志感知可能的光环临界点相遇。


第一感觉是美,第一感觉是和谐,第一感觉是人的不可定义、不可测量和可测量的物质的制造者。


在寂静与光明的交汇处,是艺术的圣殿,是人类唯一的宝库。任何由光构成的东西都会投下阴影。我们的作品是影子,它属于光。


当宇航员穿越太空时,地球就像一个奇妙的球,在太空中呈现出蓝色和玫瑰色。由于我追随着它,看到了它的样子,所有的知识都离开了我,因为它们并不重要,真正的知识是我们之外的一本不完整的书。


你从书中获取知识,但知识不能传授给下一个人,知识是私人的,它赋予了独特性以自我表达的方式。


我认为,人类最伟大的作品是不属于他一个人的部分。如果他发现了一个原理,只有他设计的解释方式才属于他一个人。氧气的发现并不属于发现者。

我发明了一个关于莫扎特的故事:有人在他的厨房里掉了一只盘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仆人们跳了起来。莫扎特说:”啊,不和谐。” 随即,不和谐属于音乐,而他诠释不和谐的写作方式也属于他自己。


建筑师决不能接受商业上将他们的职业划分为城市设计、城市规划和建筑,就好像它们是三个不同的职业。


建筑师可以从最小的房子到最大的建筑群,也可以从城市专业化到毁坏形式的本质启示,其不可分割的部分只能作为一个实体来实现。


关于美。


美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和谐感,让人惊叹,从中得到启示。


诗歌是在美中,还是在惊奇中,还是在启示中?


它在最初,在最初的思想中,在表达方式的最初意义上。


诗人在对美和存在的思考中。然而,一首诗只是一种献礼,对诗人而言,它还不够。


建筑作品不过是对精神的献礼,建筑及其诗意的开端。


——路易斯·卡恩,1971年6月24日



—— END ——

图片来源于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请勿商用


撰文:九月

排版: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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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城市设计):“平面图是一个房间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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