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光牌坊

古徽州大地上曾有许许多多牌坊，现在依然有不少保存下来，高高地耸立在城市或乡村，成为一道体现徽州历史、徽州文化的独特景观，引人注目。在我观看过的二三十座徽州古牌坊中，黟县西递村的胡文光牌坊是最精致、最雄伟的一座。

一到西递村口，胡文光牌坊便会吸引你的眼光。它静静地矗立着，不论是春夏秋冬，还是晴雨晨昏，都那样古朴、庄重，雄奇、巍峨。旁边是碧波荡漾的月湖、飞檐翘角的古宅和树木葱郁的青山，一切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协调。所有到过西递的人，对这座牌坊肯定都有深刻印象。

牌坊高 12米多，宽近10米，为三间四柱五楼石牌坊，所用石材是徽州本地有名的黑色大理石“黟县青”。二楼中间西面刻有“胶州刺史”、东面刻有“荆藩首相”，字大如斗，遒劲有力。两面的中间横梁上刻着“登嘉靖乙卯科奉直大夫胡文光”、“登嘉靖乙卯科朝列大夫胡文光”，字要小些。经过四百多年的风吹雨打，有的小字已经不太清晰。

走近细看，牌坊上雕刻着很多图案，细腻繁复，玲珑剔透，错落有致。用的是典型徽派特色的浮雕、透雕、圆雕等工艺手法。有“八仙”和文官武将等人物，有龙、鹿、鹤、虎、豹等动物，有“五狮戏球”、“麒麟吐书”，栩栩如生，精致美妙，都包含着一定的含义。石柱两侧倒立的狮子，威风凛凛，活灵活现。明代时，徽州经济和文化已经非常繁荣，这一大背景下的徽派雕刻技艺已经达到“天工人可代，人工天不如”的艺术意境。牌坊上的这些雕刻，充分反映了当时徽雕的精湛水平。

西递的朋友介绍，西递胡氏家族的人认为，胡文光是文曲星下凡，所以牌坊是按照三十六天罡星数来建造的。比如，高为三丈六尺，四个层面九个门洞，上面六只鳌鱼、下面六只狮子，而且，一共有三百六十个石雕零部件。如果不是她们介绍，还真看不出这些“名堂”来。三十六天罡星源于古代汉族人民对星辰的崇拜，《水浒传》中108位好汉中就有36位是天罡星。

胡文光牌坊建立于明万历6年（公元1578年），至今已有437年。胡文光生于1521年，卒于1593年，那么，这座牌坊是他生前所建的。对一个官员来说，生前能够得到皇帝恩准在家乡建立牌坊，是一种特殊的恩宠和褒奖。在古徽州，牌坊是不能随便建的，必须得到皇帝的批准。我们看到的牌坊，上面均刻着“御制”或“恩荣”“圣旨”。那么，胡文光是个什么人呢？

据史书记载，胡文光是一个很能干的官员。他在明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考中乙卯科进士后，先后任江西万载知县、胶州刺史、荆王府长史等职。当时的荆王是明神宗的叔叔，荆王府长史是处理荆王府日常事务的官，所以胡文光被称为“荆藩首相”。其实，他只是朝廷授的四品朝列大夫，并不是多大的官 。但他任知县时就革除衙门积弊，整修城垣，建储粮仓，兴办学校，设置敬老院等。为官多年，均勤政廉洁，政绩卓著，深得荆王和朝庭信任。荆王也帮他说话，所以万历皇帝就恩准他在家乡西递建立一座功德牌坊。

万历皇帝只是恩准（牌坊上刻的是“恩荣”而非“御制”），那么，建这座牌坊朝廷是不出钱的。照理说，胡文光这个清官是建不起这么雄伟、精致的牌坊的。不过，他没有钱没关系，他有实力雄厚的西递胡氏家族。明代开始，始祖是唐昭宗李晔之子的胡氏家族，一些子弟弃儒经商并获得很大成功，他们不吝钱财在家乡建宅立祠、修桥筑路。胡文光是家族的光荣，皇帝恩准在村里为他建造功德牌坊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胡氏家族自然高度重视，资金自然不成问题。

有足够的重视，有足够的资金，还有足够的能工巧匠，牌坊的建立一定非常顺利。而且，一建就建成了一座西递的标志性建筑，建成了一座在全国都有代表性的明代石构牌坊。这也许是当时的组织者、建设者们没有想到的。

其实，西递曾有旌表忠、孝、节、义的牌坊13座，后来，除胡文光牌坊外全部被毁。西递的朋友告诉我，那个特殊年代，它能够幸运地保存下来非常不容易。文革中，造反派已经把炸药堆在了牌坊底下，是村里一个老妇人坚决反对、拼死相护才使它幸免于难。老妇人的儿子当时是部队的团长，造反派拿她没有办法。而且，还有一个公社领导说，十二座牌坊都拆毁了，就留这一座作为反面教材吧。造反派们只好作罢。之后，公社组织一些人在牌坊上糊上泥巴、刷上白灰，写上了毛主席语录和标语口号。现在，牌坊东面的内两柱和横梁上还有一些红色字迹，以前写的是：“技术搞的好，卫星放的高”，横批“大干快上”。

西递村是个船形村，那么，13座牌坊就是船上的13根桅杆，陪伴村落在岁月里航行了几百年。如今13根桅杆只剩一根，实在可惜。几次到西递，站在胡文光牌坊下，我都在想，13座牌坊连在一起该是什么样子，该是怎样的壮观。名闻天下的歙县棠樾牌坊群只有7座牌坊，就已经天下无双，令无数中外游人感到震撼、惊叹不已。

据说胡文光和著名清官海瑞还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中进士后，由人推荐一度在权相严嵩之子严世藩手下做幕僚。严世藩权倾一时，富可敌国，无恶不作，残忍狠毒，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被处死。胡文光受牵连入狱，面临杀身灭族之祸。时任户部主事的海瑞上书皇帝，建议对涉案人员认真甄别，获准后又参与审理该案，为许多官员洗清了罪名。胡文光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不久被派往万载担任知县，这才有了以后的仕途和恩荣。此事不知是否真实，不过，西递胡氏后人对海瑞非常敬重，在关帝庙内供奉海瑞塑像，时常拜祭，“关帝庙里拜海瑞”这种现象在全国唯有此村才有。

按胡氏家族后人的说法，没有海瑞就不可能有胡文光的后来，更没有皇帝赐建的胡文光牌坊了。故事不管是真是假，胡文光牌坊和“关帝庙里拜海瑞”的西递习俗，可以说明一点，多少年来西递人的心里，对于清廉、正直、爱民、有为的官员一直是喜爱的、崇敬的。崇尚正义是古代徽州人普遍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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