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都寺历史与大黑天护法｜遗产撷英

图/青海省文都寺

清源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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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邓阳雪

文都寺位于今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文都藏族乡内，汉文史料中多将文都寺称为“边都寺”。在藏语里，文都寺全称为文都大寺扎西却科林，意为“文都大寺吉祥法轮洲”。文都寺属于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文都寺及班禅大师故居”，其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元代初年。

现在的文都寺虽然是上世纪80年代按原有寺院的格局重建的，但寺院的宗教文化还是得到了较好的传承。在编制文都寺保护规划的过程中，面对史料的缺乏和口耳相传带来的种种矛盾与误解，为了更好地保护文物本体，阐释文物价值，我们又重新对文都寺的历史和宗教文化进行了梳理，并且有幸得到文都寺座主噶尔哇活佛的指点。本文就将对其中最为独特而神秘的大黑天文化进行简单的介绍。

文都寺最初的创建与萨迦派有着直接的联系，它的创建者是萨迦法王、首任大元帝师八思巴的异母弟仁钦坚赞大师（汉译亦怜真，1238~1279年） 。亦怜真于忽必烈至元四年（1267年，南宋咸淳三年）接任八思巴成为萨迦法王，至元十一年（1274年）接替八思巴成为第二位大元帝师。他于1272年前后在前往元大都途中经过文都地区时，将原居于文都寺址上的苯教寺院迁走，在此地创建了萨迦派寺院，即文都大寺的前身。他首先建起大黑天护法神殿，也就是现在寺内的护法殿，这是文都寺的第一座建筑。

依照萨迦规制，萨迦寺的座主必须由萨迦昆氏家族的直系男性成员担任。文都寺也仿照萨迦祖制，历任座主均出自迁徙至此的昆氏家族后裔（即八思巴之弟益西迥乃的后人）。文都寺与世袭的区域统治集团紧密联系，形成地方性的政教合一的局面。同时，文都昆氏家族也是文都寺的主要经济支持者。

文都寺大约在明末清初改宗格鲁派[1]，使用了格鲁派的教学方式，从此成为融萨迦和格鲁于一体的寺院。寺内在逐渐形成十大活佛体系的同时，在文都昆氏家族内部传承的座主体系——噶尔哇活佛也延续至今。 

图/文都寺新年祈愿法会，图片来源：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文物管理所提供

民国27年农历正月初三（1938年2月3日），出身于昆氏家族的十世班禅大师诞生在文都乡麻日村，他幼时曾在文都寺学经，又后来又多次返回家乡及文都寺。除举办盛大法会外，文都寺恢复开放后他更是亲自组织筹办了文都寺护法殿的重建工作，出资恢复了文都寺大经堂，并创建了文都寺的佛学院、藏医学院等。

在诸多建筑之中，最为神秘的还要数寺内首座建筑——今天仍位于寺院最高处的大黑天护法神殿。那么为什么文都寺的第一座建筑是护法殿？大黑天护法神又和文都寺有着怎么样的渊源呢？

图/唐卡、塑像中的一些大黑天形象，图片来源：《唐卡中的大黑天》

大黑天最早是印度教的庙宇守护神，是大日如来的忿怒相。公元11世纪，古格王国著名的高僧和译经师仁钦桑布将大黑天引入西藏。仁钦桑布在印度学成准备返回藏区时，向上师祈请一尊护法，上师便将大黑天密法宝物的使用方法交付与他。这些宝物随仁钦桑布返藏后，一直镇守在萨迦寺中，世代相传。大黑天也成为萨迦派最为尊崇的护法神，担负起保护西藏寺院和藏域众生的职责。

13世纪中叶，蒙古大汗窝阔台之子阔端派兵攻入西藏，邀请当时萨迦派的领袖——萨迦法王萨迦班智达作为统治西藏的代表，为西藏后来正式归入中央政府统治打下了基础。萨迦班智达圆寂后，八思巴继任为新的萨迦法王，跟随忽必烈左右，藏传佛教逐渐在元代统治阶层中取得了很高的地位及影响力。中统元年（1260年），忽必烈封八思巴为国师，即国家最高宗教领袖。至元七年（1270年），忽必烈再拜八思巴为帝师，自此形成了元代的帝师制度。就这样，大黑天秘法又通过八思巴从萨迦传入中原，深得元廷推崇，大黑天的象征意义也从守护雪域扩展到守护国家。不少佛教典籍中都有关于蒙古南征时大黑天灵应事迹的记载，蒙古人视之为军神。

诸多元代皇家寺庙中都设置有供奉大黑天神像的场所，仅在《元代画塑记》的记载中，设置大黑天神像的地点就有元大都大圣寿万安寺（即今北京白塔寺前身）、大天源延圣寺（明代改称清凉寺，其遗址位于今北京市八大处公园内）、兴圣宫延华阁下徽青亭门内、兴和路寺，大黑天神像多置于西南角楼内。其中，北京白塔寺（妙应寺）就是中原最早的大黑天道场，可见当时大黑天影响力之大。

至元二年（1272年），即将继任帝师之位的亦怜真正从萨迦赶往元大都。临行前，八思巴将大黑天的宝物和密法交付给他，令其在文都建寺，以实现弘扬佛法、护国佑民之用意。这就是文都寺的第一座建筑——大黑天护法神殿创建的原由。

这里摘录一段《藏密神明图鉴》中的描述以供参考：

除此之外，这座护法殿还别有玄机。藏传佛教寺院的选址和营建多有其特有的含义，文都寺护法殿既然是为大元帝国护国护法而兴建，自然在建筑设计上也有其独特之处。不妨先来看看它的平面图：

图/护法殿的一层平面图，图片来源：《文都寺及班禅大师故居保护修缮工程（二期）勘察方案》

与一般的宗教建筑不同，护法殿的大黑天神像并非面对殿堂大门，而是朝向北偏东的方向；护法殿的墙壁也并非完全密闭，而是在正对大黑天神像的位置开了一扇小窗。小窗之外是护法殿的一座侧殿，小窗前供一尊小型大黑天神像，这里是殿内僧人日常诵经之地。侧殿殿门正对小窗位置再开一窗。门外十数米即是护法殿的院墙，院墙对应位置同样开一小窗。这样，殿内大黑天神像——殿墙小窗——侧殿小型神像——侧殿殿门小窗——院墙小窗，形成了一条北偏东方向的视线通廊。

这种面朝东北、视线通透的建筑形式在各类供奉大黑天护法的建筑中也是非常罕见的。据寺内僧人说，这一视线通廊是朝向元大都的方向，其设计初衷是为了守卫忽必烈和元朝帝业，正符合大黑天护法神镇守一方、护国护法的象征意义。

以“护国护法”的大黑天护法殿为起点，文都寺逐渐发展为一座规模宏大，气势宏伟的寺院，经历了河湟地区这一藏传佛教寺院密集区发展壮大的全过程，是青海藏传佛教发展历程的见证者。

参考文献：

蒲文成：《文都寺概述》，《中国藏学》1991年第1期，第96页。

智观巴. 贡却乎丹巴绕吉：《安多政教史》。

杨曙光：《青海文都寺》，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

段成式等：《寺塔记 益州名画录 元代画塑记》，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

诺布旺典：《藏密神明图鉴》，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9年。

诺布旺典：《唐卡中的大黑天》，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