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纪忠——热忱

冯纪忠 

1970 年代末、1980 年代初期事情蛮多，蛮活跃的。1978 年，李国豪、我和学校其他系的另外两位一起参加了全国科学大会。那时，国家万劫过后，大家都有着想实实在在做些事情的热忱。1979年我在建筑规划类院校中创办了风景园林专业（工科）。跟着应万里之邀，带着一批人赴安徽九华山，我提出以“修旧如故”、“以存其真”为前提的街区重建，提出要结合地形地貌，带着遗产保护意识做风景规划和设计。

1980年李国豪率团访德，我是副团长，既代表同济又代表建筑系，出国考察，去西德转了一圈。次年，我开始专注旧城改造和保护的问题，自此我有六年亲自带了六届的毕业生做了七个方案，探讨怎样把提高居民居住质素和环境与旧城区的保护改造相结合，我那时也提出了以“透绿”来改善城市的绿化。

那时的事真多，我们在西德邀请了德国专家贝歇尔教授来校短期教学。有外国专家在这儿，有的时候还要陪着他的。贝歇尔蛮好，很多东西是他带进来的。比如说“建筑初步”，基本上是他带进来的，有些题目很有意思：结构方面、材料方面，还有构图方面也参照他们的教学方法做。1950年代，贝歇尔“建筑初步”是有点影响，但后来断了。而一直以来我们学校所谓包豪斯的，也并没有很有力地着力于包豪斯的教学方法。我那个时候构思“空间组合原理”，先是灵机一动，后来下了不少工夫。对于“建筑初步”就不是太注意。“文革”后，我觉得这方面的教学需要尽快加强，所以，我们与李国豪访德，请贝歇尔来了以后，推进得有力了，加劲来了，关系蛮大。所以要讲现代教学意义上的“建筑初步”，还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到1980年代才开始。这个初步是不是包豪斯的东西呢，应该是的。包豪斯是不是贝歇尔做的那些东西呢？不都是，不过肯定有一部分是这样的。

接着1982年，我们全家三人应洪堡基金会之邀访德，还重游了奥地利。我那有两个同学接待，住、吃都是他们管了，一住就一个月。1983年没出国，1984 年又出去，参加在哥本哈根召开的国际建筑与城市规划会议(ICAT）大会后，又重游奥地利。1987年又参加在包豪斯召开的ICAT 大会。

ICAT是什么会呢?过去有个现代建筑的会CIAM，每年一次。后来分裂了，没有了。我们想恢复 CIAM，就是 ICAT。各个国家的现代主义者，从苏联到西欧、南美和美国都有来参加。基本都是欧洲、南美的，我是东方的了。这是1982年。到 1984 年又开了一次。我一共去了三次，1987年还有一次。这几次会蛮有意思的，大家聚聚，讨论讨论，然后发表一个结论。去的人带一些东西给大家看看。我就把九华山的规划、那时候搞的旧城市改建保护、方塔园这几个项目都带去宣传。1984年的议题是“群众参与”，不过我发言讲的却是“旧城改建保护”。后来我们下一次ICAT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这个了。那次会议住在包豪斯里头，我那次的题目是“方塔园”，后来到德雷斯顿也讲了。主持的人是过去包豪斯年轻的助教一代，瑞士人诺斯，他算是有点名气的人，出了作品集。后来我跟他同车从包豪斯回的瑞士。我带照相机就是拍建筑，回来可以看的，我拍照片尽量不拍人。现在讲应该拍些合影的，建筑的照片没什么稀奇了，书上到处都有。

1985年我应邀出席日本“东京下町改建”的研讨会，做了演讲。当时邀请了四个外国人：我一个、英国一个、马来西亚一个、美国一个，四个人都是讲改建。我把“上海城市改建”的构思带去讲了讲。还有讨论和参观。一个星期的会期以后, 《每日新闻》出资招待我们几个，可以分头去游览一个星期，要看什么由自己决定。我别的不要，就看园林，日本主要就是园林嘛，就是京都和奈良。东京的日光也去了一两天，那里有几个庙啊，我要求的都可以看。只有一个园子我没办法进去，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那儿有着各种各样的青苔，不能踩的，更难进去，要事先预定。他们说这次只好不招待你看这个园子，其他的去了不少。他们园子的保护做得很好，都限制参观人数，对外国人可能有点通融，我估计是这样。里面还是要等的，大概一批二十个人，拍照时间是够的。出来第二批才可以进去，同时大概只有两组。这样一来，他这个园子当然保护得好。时间是够的，也不很紧，很自然差不多时间到了。有的园子进去以后品茶，窗户对着景色，坐在地上，停留时间可以长一点。总的看来,他们保护得没问题。我们就差远了，苏州的园林，我们等于没保护。他们很重视，自己国内的人很重视，不是随便去园子的，也要预定才能进去的。

1980年代，贝歇尔来过这儿教学，贝聿铭、李承宽也来访过。我有很多到外国去的活动；1981至1985年又担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工学)学科评议组成员；有系里日常的工作，研究生和毕业班的教学；还得关注“上海城市改建、保护”、“风景景观的保护开发规划”、“风景景观的评估”等等问题。心思很难集中在其他的，比如说再将“空间组合原理”写出来的问题上了。当时建筑设计理论又发展了，光是“空间组合原理”也不够了。

1987年又赴美国接受美国建筑师学院(AIA)荣誉院士(Hon.FAIA）称号。这些年的见闻、感受、体会很多的同时，我信心也更加增强了：我较早的路子是走对的。

选自《建筑人生——冯纪忠自述》（冯纪忠 著 东方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