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自动化与地理不平等：浅谈美国大选

　　无论谁当选，都回避不了这个持久的现实问题：美国内部存在着不平等，而不平等力量促进了双方的政治角逐。1980年代以来，随着自动化与信息技术的进步以及全球化的展开，美国逐渐摆脱了高通胀与高失业率并存的“滞胀危机”，迎来了更长周期的经济增长。然而，与整体美国经济增长相背离的是，“美国梦”的日渐衰落。

　　比如，中产阶级的工资正在下降。高中学历的40岁劳动者的小时工资比1980年他父亲工作时要低8%。这意味着,相较于过去几代人，第一次工人没有实现生活水平的提高（Morrette,2013）。工作变得稀缺，传统的制造业工种找不到工作，而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则不断增加。区域经济差距持续扩大，以纽约、旧金山为代表的东西海岸城市的经济不断增长，而中部、南部地区的城市的经济则陷入了停滞。城乡差距大，出现明显的农村包围城市特征。经济不平等最重要的空间表征是地理不平等，地理的经济分异最后演变成了政治选择的分化。

政治选择的地理分化

（来源：https://www.foxnews.com/elections/2020/general-results）

　　美国经济“大分化”是如何产生的？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根本驱动力，而经济分化的技术根源在于技术偏向性。具体而言，在于技能偏向型的技术进步。在福特时代，流水线、规模化、标准化的生产技术同时提高了不同技能劳动者的生产率，进而提高了他们的工资水平，使得普通蓝领工人也能轻松买入福特汽车，实现美国梦。

　　然而，1980年代以来，自动化技术逐渐成熟并推广到工业生产中，对中等技能的蓝领工人产生巨大的替代效应。如果将任务分为重复性的常规任务和认知推理型的非常规任务。自动化则是能够轻松驾驭重复性的常规任务，取代蓝领工人的工作，另一方面则提高了企业管理人员、工程师等岗位的生产率。高技能劳动者的工资不断上涨，中等技能劳动者的工资停滞不前甚至下降，而从事服务业的低技能劳动者由于与高技能劳动者有更强的互补关系也拥有更多的岗位与工资。迷失的中等技能劳动者，成为美国梦衰退的最主要的群体。

不同技能人口的就业变化

（来源：Why Are There Still So Many Jobs? The History and Future of Workplace Automation，David Autor，2015）

　　技术偏向宏观上也体现在地理偏向上。拥有更多大学生的城市有更高的人口增长的速度，《城市的胜利》作者格莱泽称之为“技能城市的崛起“。知识经济将内生地向地理集聚演化，高技能人才除了到大城市寻找高质量生活，更需要到大城市寻找“知音“——一份适合他的工作以及能与他对话的合作伙伴。

　　大学生的集聚带来对高中学历劳动者的溢价，大学生比例越高的城市，其高中学历的劳动者的工资水平越高。正因如此，无论是高技能人口，还是低技能人口，都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技能城市。相反，那些产业基础薄弱，缺乏高技能人才的区域或城市，则陷入了停滞，人口不断外流。这最终影响到地区的政治选择。

城市大学生比例越多，高中学历工作越高

（来源：The New Geography of Jobs，Enrico Moretti，2013）

　　如何破解个体收入不平等和区域差异问题？可能可以从产业政策，再分配政策等方面去解答。但回应上述的技术根源（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我们还是想着从技能上解决。收入不平等的缩小与扩大，是一场教育与技术的竞赛（克劳迪娅·戈尔丁，2015）。

　　简单点说，劳动力市场对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大于供给，导致高技能人才的工资不断上涨，拉大高低技能人口的工资差距，缩小差距的方法在于增大高技能人才的供给，尤其是对一般技能人口的再教育再培训，实现技能跃迁。当初有位叫杨安泽的华人竞选美国总统，曾把对自动化的应对作为其竞选纲领之一，可惜现在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

　　当我们在讨论技能的时候，可以讨论些什么？说要提高大学生受教育比例，但未免有点笼统。说要提升劳动者技能，技能是什么？路径在哪？我们团队基于机器学习的方法，对职业的技能属性进行粗浅的分类，并形成上图的技能网络。技能网络反映了一个技能与另一个技能的互补性，或者说两个技能在同一个职业使用的可能性。

　　可以发现，技能的使用出现两极分化的集群，左边是社会认知型技能集群，右边是身体感知型技能集群。有点类似于，左边干脑力活，右边干体力活。两大技能集群之间通过科学、数学、物理、化学、编程等技能链接在一起，说明数理化技能是两大集群实现技能跃迁的最重要的通道。正是印证了一句老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技术进步是破除“内卷化”的根本动力，也是经济分化的主要原因。技术总要进步，但其带来的分化不得不引起重视。尤其是近些年来人工智能的快速进步，是否将带来更大的不平等？但无论怎样，终生学习，将是每个人免不了的。

初审：李郇

审核：刘晔

终审：邓孺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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