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琨：作为一个建筑师，挫败感就是你的人生

感谢评委会，感谢主办方，感谢我工作室的小伙伴们！“自然建造·Architecture China Award”，这样一个奖，想起来挺清楚的，但又有点说不清楚。我觉得把这样一个带有东方式多义性名字的奖项，颁发给我一个身在西南腹地的“中华田园建筑师”，这之间有着一些自然的联系，所以我也是感到挺骄傲的。

长期以来我的工作，都致力于让建筑能够有当代性，去充分地介入现实，有普世性，并且又有自己文化的根。我一直关注地方文脉，现场环境，建筑现实，低技策略，民间技艺、个人记忆和集体记忆，公共生活等等，我觉得这些与自然建造的核心价值观是不谋而合的。

不同的好建筑有各自的好，在座建筑师们的设计也各有侧重。但一个好的建筑，不管侧重倾向于哪些方面更多一点，都会和“自然建造”这么一个主题发生联系。所以我觉得得奖仅仅表明这个奖项在今年的侧重面，而不是谁比谁的作品更好。

设立这样一个奖项，我觉得是意义非凡的。它会为中国建筑文化起到非常强、非常好的推动作用，并且通过《Architecture China》这一载体，让中国建筑师能够在国际上有一个更好的平台。我也希望这个平台能够坚持下去，成为一个真正有力的平台。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

组委会的几位老师告诉我这次演讲不能重复讲建筑作品。一个建筑师不让讲建筑作品，我就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我征求了工作室、还有我的朋友们的意见，他们说一个建筑师总得讲建筑，不然就变成了脱口秀。不能讲项目，那可以用回答一些问题的形式。所以我设计了一个新的方式，不讲项目，但大屏幕上滚动播放我的作品照片和我工作室的小伙伴摘出来一些以前的采访和言论。我演讲的内容则是回答一些刚刚拿到的问题。

Q1：常常看见刘老师一身运动服，喜欢玩儿什么运动？
刘：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打篮球，水平还可以。最好运动成绩是参加成都市中学生代表队。我也参加中学和大学校队，当年也算是一个篮球英雄。

刘老师篮球照

Q2.：成都哪位艺术家的近期展值得去？
刘：我推荐明年四月我的好朋友何多苓在柳亦春设计的龙美术馆的个展。我觉得把何多苓的画和柳亦春的建筑在一块儿看，挺有意思的。

Q3.：推荐一家玉林附近的餐厅吧。
刘：餐厅很多，我的工作室楼下就有两路口、锦城印象、蜀九香三家著名的火锅。旁边还有一家叫三只耳的鱼头火锅。后面的小巷子有玉滋補和食拾碗等好吃的面店，还有一家网红店叫冒焦火辣和一家外地人不太知道的店，叫仔姜王。这家店特别有趣。它已经做了一、二十年，前面有一个小的铺面。走进去以后，因为它的铺面在不断侵蚀后面居民小区的底层，所以这个空间的进入完全是个长镜头。

“媒体有点像喜鹊，建筑有点像大象”

Q4：最近一个月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刘：我看见两个女人在打架，有点像抖音上传的内容。她们气势很大，但是谁也没挨着谁。

Q5：感觉刘老师经常在看手机，刘老师觉得手机、网络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而且最近很多建筑的发表与传播是通过微信公众号与手机，怎样看待这一现象。
刘：手机已经变成人的另一个器官了。有时候，有人可能断腿了都不如丢了手机那么着急。所以我觉得手机已经成为了一个自然的存在。

“当了老板就下不了班了”

Q6：您经常提到浪漫和氛围感。大家也渐渐有了个粗略的印象。那么能不能再具体阐释一下怎样可以算作是“浪漫的氛围”？可以说说城市或者音乐文学，建筑，甚至影视作品。
刘：略过

Q7：您的拿手菜是什么？
刘：我年轻的时候在农村生活，也没什么吃的。那时候有特别多莴笋，所以我会做各种莴笋，比如烧莴笋、炒莴笋、拌莴笋等。疫情期间，我自己也会做自己喜欢的土豆烧牛肉和干煸辣椒。我还有一个心机菜，就是将莴笋丝垫底，铺上蒜末，然后用烧热的花椒油淋上去，我觉得这是我水准最高的一个菜。

在公司用餐

Q8.：喜欢哪些作家？有哪些文章或情节打动过您。
刘：我喜欢的作家太多了。我特别喜欢美国南方女作家，例如波特、麦卡勒斯等，我觉得她们对我影响很大。我还喜欢一个特别的作家，叫列昂尼德·茨普金。他是前苏联的一个医生，也算是一个业余作家，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迷。他写的小说《巴登夏日》后来被苏珊·桑塔格给挖掘出来。我喜欢一些非正统的、非正式的小说，或者说是类小说。

“小说和现实社会最大的区别”

Q9:近期哪些事情让您很有挫败感又是怎样走出来的？
刘：作为一个建筑师，挫败感就是你的人生。你跑到一个工地去，别人看这个设计，觉得都挺好的，你一看全都是毛病。在汇报的时候往往都讲设计中的好的地方，但毛病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所以下工地的时候也都没有什么乐趣了，看见的全是设计不对的地方。但既然干了这一行，也只好认了。

水井街酒坊遗址博物馆

Q10:印象最深的未建成的作品是哪个呢？
刘：其实有点多。没钓过的鱼，养死了的花，跑掉的猫和狗，这些都是印象特深的类型。所以每一个我都印象挺深，因为没成嘛。

Q11:怎样算是失败的设计？您认为自己的建筑作品中还有哪些地方如果重新做会有不同的想法？
刘：不符合“自然建造”的的核心价值的设计就是失败的设计。

“建筑和其他艺术不大一样”

Q12:为什么老是喜欢蹲着？
刘：因为我的腰受过伤，所以我觉得蹲着要舒服一些。以前我在农村的时候，田地里也没有凳子，所以蹲着比较舒服。我籍贯是河北人，你看很多影视作品里河北人老是蹲在墙头啃窝头，这也算是遗传基因吧。

Q13:怎样看待因为管理问题而破坏建筑师原本设定好的流线这种行为？比如西村大院的楼梯和屋顶现在不能上人了。有哪些项目最后没有按设计的初衷使用？
Liu：各个项目都不一定会按设计的初衷使用。西村大院的楼梯和房顶不能上人，是你运气不好，因为它是有管理的开放，因为一旦打开的话有两个问题，一就是人太多，管理方觉得有压力。中国老百姓是这样的，不管你弄卡或者是设置免责警示牌，当真出了问题都不认的。就像炒股都不能输，如果输了就要找政府，房子买了以后也不能跌价的。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就是中国问题，只认赢不认输。

西村大院的鸟瞰

Q14：您一般通过哪些方式寻找灵感？
Liu：我就蹲在那儿让灵感来找我吧。

Q15：您现在穿秋裤了吗？
Liu：穿了，好冷啊。

Q16：您认为如今的建筑学教育和您当时比有哪些进步/退步的地方。您觉得学习建筑学最重要的是什么？
Liu：进步就不用说了，现在整个的信息和技术都很先进。退步的话就是现在好像不怎么用手画。心手合一这个事情其实挺重要的，对人很有帮助。现在大家都不太愿意手绘，不怎么画草图。有时候我给工作室的小伙伴送笔记本，送了以后也没见他们用。

工作室的小伙伴

Q17：最喜欢的足球球队是哪个？
Liu：喜欢的很多。先说说博卡吧。在1996年博卡青年队和全兴队在成都踢球，我就在场边，在马拉多纳的后边。他的一脚传球，在那个视角下，瞬间就让我理解了一个天才球员的空间感。我想在这么平的视角下他怎么可以看见那么远的一个空档呢，跟我们平常俯瞰的视角完全是两回事。现在喜欢的足球队也比较多，比如尤文图斯、巴塞罗那。

Q18：如果可以时间旅行，您最想生活在哪个时期？
Liu：那还是现在吧，因为其他的那些时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好歹还可以应付。

Q19：您认为建筑需要地域性吗？还是说风格是设计成熟之后的水到渠成。有句话说“中国不缺传统，中国缺少设计”。似乎是指风格会在中国设计师成熟之后慢慢显现。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Liu：无论需不需要地域性，反正建筑会盖在一个特定的地方。我们平常都在说“国际化”、“高大上”，但是有一个诗人说了一句话，“如果没有有深度的地方，所谓的国际也是一句空话”。

水井街酒坊遗址博物馆

Q20：您认为什么是中国当代建筑的风格？
Liu：略过

Q21：如果不做建筑了，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Liu：那还是写作吧。

Q22：场下嘉宾哪位的着装您最欣赏？
Liu：略过

Q23：事务所名字是怎么取的？
Liu：当时找了好多人帮我取事务所的名字，甚至包括诗人。我还记得芒克也曾帮我取了个名字。但是我觉得有些名字不像，有些名字又太大，我想取个最诚实的。我的名字不就是最老实的一个吗？就起了家琨，结果去审批的时候，还遇到了质疑，因为在当时，用自己的名字来做一个单位的名字，是很出格的事。他们觉得你是什么人，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古老而迟缓的行业”

Q24：事务所为什么会在玉林路的一个居民楼里？虽然是商用的。还蛮酷的。请问您有没有想过可以像黄声远那样慢慢改变周围环境？您认为建筑师可以在哪种程度上对社会做出改变？
Liu：我的第一个工作室是在一个仿古建筑的二楼。它的底楼是一个茶馆，其实空间非常好，但因为人们要经过一个茶馆，才能进入我的工作室，会有些尴尬，所以我就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它是一个商住楼，是那一片唯一的一个临街框架、带电梯的地方，所以我的工作室其实是办公的空间，民用的水电，成本很好。工作室楼下还有很多咖啡馆和小酒吧，位置也是特别方便。

Q25：刘小三什么时候可以拥有一张墙上的大照片？
Liu：我们有三只猫，前两只猫因为论资排辈已经比较久了，所以它们的照片就成了领袖像一样挂在那里，后来才有了刘小三。为什么叫它小三，因为它也是捡来的流浪猫，是第三只、个头又小，所以叫刘小三。我觉得目前它还没有混到照片上墙的时候吧。

刘老师的小猫

Q26：做演员的日子是什么体验？
Liu：有个朋友曾让我去拍过一部电影。当年我三十来岁。因为他告诉我第一场戏是“床上戏”，我就去了。演的内容是“我”受伤了，捆着绷带躺在床上，一个女演员给我喂汤，有点暧昧。镜头外有一个打光的灯，照得人汗一直往下流，所以就觉得演员这个饭也不是谁都可以吃的。后来这个戏我演不下去了，张国立给接了。当时还有一个剧组说要拍一下我，让我在一个草地上奔跑，我就傻乎乎地给拍摄了。两年后在一个KTV的MV里面，我才看见这段镜头。

Q27：讲讲彭师和汪姐的故事。
Liu：彭师是我以前的厨师。他特别好玩，手脚快，做饭很辣。每次做完中午饭以后他还要拿张报纸在设计室里面看一会儿。他还要看设计，这挺牛的，所以我也让他看，看完以后他觉得哪个设计好，我就觉得这个设计还需要改改。
彭师不喜欢我养的热带鱼，可能他觉得水温需要控制太麻烦，后来不久鱼就死了。因为是厨师的缘故，他在鱼缸里养了一条和鱼缸差不多长的金龙鱼。这条金龙鱼转不了身，整条鱼就变成了磁悬浮一样的状态。所以我常年都看着的是金龙鱼的同一个立面。

Q28：为什么您的设计中很少使用不规则的曲线？您怎样看待参数化？
Liu：这个工具很先进，但我用不了。我觉得直线和曲线没有什么可以或者不可以。如果硬要找理论，我觉得曲线是大自然用得最熟的，而直线好像是人才会用的。

Q29：您认为城市中，生活中有哪些地方属于过度设计？
Liu：略过

Q30：能不能谈谈您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甲方都有什么特点和有趣的事情（如果会得罪甲方金主们的话那还是算了）。您怎样看待甲方乙方这种合作关系？
Liu：我要说一个特别的人，是我的朋友、西村大院的业主杜坚。他刚刚过世了，我挺痛心。有时候觉得挺像幻觉的，那个经常跟你在一起的人，就这样没了，无常。

Q31：您理想中的家的设计是怎样的？
Liu：略过

Q32：您理想中的城市是怎样的？
Liu：略过

Q33：请问您最喜欢的一件家具是什么（桌椅、锅碗瓢盆、书籍摆件等等）？如果让您设计一件家具您会想设计什么？
Liu：“我最喜欢的”指的是我的家具还是别人的家具。如果是别人的家具，我喜欢的很多。

Q34：为什么喜欢猫呢？可以形容一下事务所三只猫的个性吗？您最喜欢哪一只？
Liu：我的三只猫，一个叫小三，一个叫对对，因为他是对眼，还有一个叫花花。从性格上，花花和刘小三更平易近人。但是那个对对太特殊了，它不太理我。这是因为之前它趴在我图纸上，我喷了它一口烟，它就记恨到现在。但是我很喜欢它，我觉得它挺有个性的。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断过养猫，所以我的性格方面可能受到了猫的影响。

小猫“对对”

Q35：当时还在设计院工作的时候，是怎么样安排时间写小说的？现在为什么不写了？
Liu：在设计院工作的时候，我不是老板，我就尽量找时间写小说。现在自己变成老板了，精力安排不过来。

Q36：您觉得自己和20年前有啥不同？
Liu：老了呗。

Q37：做过的最天马行空的设计方案。
Liu：建筑这事老是受重力的影响，没有什么天马行空。前一阵做二郎镇天宝洞区域改造项目，我觉得要飞一点。当年毕业设计的时候，也做过一个在峭壁上的房子。

“建筑最动人的部分是其中最笨拙难言的那部分”

Q38：分享近期最开心的一次对话。
Liu：略过

Q39：有没有考虑过医美呢？
Liu：有。我觉得我眼袋比较大，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Q40：什么时候放假呀？
Liu：大概十六、七号我们就会去腾冲。我们公司每年冬天要出去一次，主要是找太阳，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成都就没有什么太阳了。

图片由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提供

刘家琨|演讲现场视频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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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唐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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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 刘广汉, James Smith

主编: 李翔宁

编辑: 莫万莉, 江嘉玮, Rebecca Gross, Georgia (Gina) Tsarouhas

美编: 黎稷欣

翻译: Clemens Ruben

新媒体编辑: 张晓艺, 宫文婧, 唐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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