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研究 | “微更新”理念下的开放式社区营造——以武汉六合社区为例

微更新；开放式社区；社区营造；六合社区

近年来，基于“日常生活需求”的城市“微更新”理念被广泛应用，有别于大规模的城市和街区更新，“微更新”旨在采用“微投入、小规模、渐进式、多元化”的城市更新方式回应社会的需求，具有较低的实施门槛和更广泛的社会参与形式。另外，在历史街区更新和老旧社区改造方面，“微更新”理念延续了有机更新理论，即关注城市内在的发展规律和社会秩序，更加关注破损的城市空间的功能整合和环境品质提升，突出场所归属感和地域特色的培育，是一种综合导向型的更新策略^[1]。对于开放式社区的营造，微更新理念正处于探索阶段，如何在“开放空间、开放管理、开放运营”的命题下通过微更新策略提升社区环境品质与社区活力已成规划领域讨论的话题。

“微更新”不是“拆改留”转变为“留改拆”的简单过程，而是一种依靠社会集体力量的自我更新行为，通过政府的合理引导和公众积极参与，提升微更新意识并融入居民的日常生活^[2]。其理念主要具有以下内涵：

（1）注重城市传统脉络的传承与延续。常规的城市更新容易对城市原有肌理和风貌造成破坏，割裂社会关系，而微更新着重体现区域特有的文化属性，尊重生态基底与社会结构，保留当地的生活方式，通过最小的干预，实现场所精神与物质空间的双重提升。

（2）强调“以点激面”的触媒效应。微更新的核心在于针对具体的问题，提出可实施的改造策略。这种“对症下药”的改造措施，通过某一个项目的提升优化，影响周边地块的自我更新，形成“点带线、线带面”的连锁效应。

（3）构建“自下而上，上下联动”的更新模式。对于多元复杂的利益主体，微更新强调以政府适当引导，公众广泛参与的方式，提倡互利互助，共建共治的更新路径，最大限度激发社区和社会的自觉意识，形成良性的自主更新机制。

（4）突出“渐进式、小规模”的发展理念。微更新理念反对一步到位的粗放式建设模式，而是提倡长时效性的可持续营造，制定具有动态性和灵活性的整体行动计划，在实施过程中，可随外部条件变化而不断修正完善，这种“积少成多”的更新方式旨在实现城市健康的发展路径。

1.2.1开放式社区的发展情况

早在20世纪70代，《马丘比丘宪章》认为城市是一个动态的系统，城市规划必须充分考虑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和不断变化的城市问题，强调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城市规划的基本任务。在城市建设中，“窄马路、密路网”的道路布局和“小街坊”的开放性城市规划理念一直是西方城市发展的基本模式^[3]。20世纪90代，针对郊区蔓延的城市问题，新都市主义营运而生，它提倡集约用地和可步行空间的营造，打造具有人文关怀的宜居环境，而新城市主义理念社区是建立在开放社区的基础上，通过合理适度的服务范围，构建开放互通的道路体系，将社区交通系统与城市交通系统相互融合。在社区范围内突出社会资源的共享，节约建设和运营成本，以街道带状空间的塑造激活整体社区活力。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广泛借鉴“苏联模式”，建设了大量以单位为组团的封闭社区。在当前存量时代的城市更新进程中，这类封闭社区因其巨大且孤立的形态占用了大量城市公共资源，破坏了城市空间结构和交通体系，造成了严重的“空间浪费”。为防止这种城市内部无序的大规模圈地建设，2016年2月颁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明确指出“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实现内部道路公共化”。此要求为开放式城市建设打好了坚实的政策基础。

1.2.2开放式社区营造的要点

在西方社区营造实践中，早已形成了“初步策划、总体规划、详细设计和项目运营”的更新模式，强调居民积极的自发性参与，注重在精神层面培养居民的归属感，同时在物质层面建立舒适安全的生活环境。放开社区营造的核心是公共空间的营造，它具有“日常性”和“社会性”^[4]。社区空间作为一个人居空间的物质载体，是日常社会事件发生的聚集体，再通过人的生活行为产生文化内涵，从而体现社区的多维属性。总的来说，开放社区的营造具有空间互通、资源共享、复合多元三个要点：

（1）空间互通指社区“小”开放空间与城市“大”开放空间相互贯通，一方面将社区道路网络融入城市道路系统，实现通达顺畅的交通网络；另一方面将城市层级的绿地系统细化延伸至社区层级的公共绿地中，整体构筑城市生态网。

（2）资源共享指提高社区内公共服务设施的共用性和增强服务的辐射性，培养居民合理高效的公共资源利用意识，构建资源共享平台，包括设施共享、信息共享、空间共享等。

（3）复合多元指社区内公共建筑和公共空间的功能可满足不同群体的多样化需求，合并同类功能，将分散的无序的功能节点集中布置，避免单向低效的资源浪费。

近年来，武汉长江主轴重点发展区域的城市更新建设不断加快，六合社区周围陆续建成多片高密度居住区，社区内部环境日趋破败，建筑质量年久失修，公共空间遭到严重挤压，最终导致六合社区传统的空间格局被侵蚀殆尽，现已然形成一座城市“孤岛”（图1）。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外来务工人员迁入，邻里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居民的归属感与责任感日渐丧失，社区的民间力量难以调动，对于社区的营造与更新缺少积极性，随意占用公共资源的现象普遍存在，具体问题如下：

（1）污染业态管理不善。沈阳路菜场和陈怀民生鲜市场内及周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配货、加工和经营，产生垃圾、噪音和废气，严重破坏街道环境。

（2）沿街商贩占道经营。由于老旧社区城市管理相对松散，街道空间长期被无证摊贩违规占用，步行空间遭到挤压，高峰时段造成“人挤人、车挤车”的现象（图2）。

（3）机动车与非机动车违停。片区内缺乏公共停车场，大部分机动车路边违章停泊，导致路幅较窄地段拥堵，社区内部交通网络循环不畅（图3）。

（4）有效公共空间缺乏。针对儿童和老人等弱势群体的活动场地面积较小且呈破碎化分布，使用极为不便；休闲设施和城市家具老旧，安全隐患严重；植物配置较少，品种单一。

（5）建筑立面破损严重，私搭乱建屋顶、外挂空调机位和遮阳棚等构筑物存在安全隐患；沿街界面广告牌设置参差不齐，色彩混杂，视觉效果差。

（6）市政排水管网老旧，排水口堵塞，造成雨水污水常年滞留；电线电缆乱搭乱建，纵横交错；环卫设施缺乏，服务范围小，垃圾转运与处理滞后。

3.1.1规划背景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求健全社区管理和服务机制。武汉市为承办2019世界军人运动会，大力开展市容环境整治行动，江岸区委区政府落实江岸区委第十二次党代会上提出的“创新活力片区，幸福美丽江岸”奋斗目标，系统推进“美丽街区，幸福片区”建设。为贯彻落实上述宏观指引精神，江岸区四唯街道主动作为、先行先试，以六合社区为试点项目，推进规划与实施工作。

3.1.2规划构思

六合社区微更新旨在实现三个规划思维的转变，即：从形式主义的“功利式”向服务人民的“务实式”转变；从粗放的“大拆大建”模式向精准的“问题导向”转变；从机械的“套路式”分析向科学的“数据式”剖析转变；从单一学科的简单设计向多学科跨专业融合的多维度设计转变。

规划构思首先以全域旅游为着力点，结合长江左岸滨江现有旅游资源，延续长江主轴发展轨迹，传承汉口租界区历史文脉，优化居民生活环境，将六合社区打造成“体验式老汉口生活示范区”，建设“汉口早晨”品牌的亮点街区（图4）。然后在社区层面提出 “记忆永存、文化永续”的理念，保留汉派市井文化的原真性生活场景，一方面强调物质空间环境的塑造，另一方面关注文化要素的发扬与推广。通过功能业态焕活，公共空间品质优化，建筑内外整治和市政设施升级等微更新方式，以百年历史街巷为载体，营造有温度的市井生活氛围。规划初期采用二十四小时全过程调研，结合多维度数据分析和公众反馈意见，挖掘社区商业潜力，以“问题导向、针灸微改”为思路，提出“全过程、小投入、渐进式”的改造模式。设计人员组织方面，综合规划、交通、建筑、景观、运营策划五大专业，通过统筹多学科跨专业的设计资源，衔接上下游各阶段，形成从项目立项、策划运营、规划设计到落地实施的一体化成果内容，协助政府相关部门搭建项目管理与实施平台，建立社区规划师制度，保障社区更新的长期性与精准性。

3.2.1策略一：市场业态升级&多元品牌引入

六合社区内沈阳路菜场、陈怀民生鲜市场以及部分沿街店铺也经营数十年，物美价廉的菜品深受居民喜爱，具有较广的品牌辐射性。除此之外，老汉口的“过早”文化在此地经久不衰，三条街上汇聚了大小十几家老字号早餐店，“买菜”与“过早”在这里已然成为一种日常性的生活方式。对此，微更新策略保留具有传统文化特色的商铺业态，增加并规整户外摊位，对不符合片区特征的业态进行局部清除，鼓励“网红”店铺自发入驻经营。菜市场提档升级方面，合理布局贩售摊位，完善排水、通风、照明等设施，并引入盒马鲜生等创新业态，更新经营模式，进一步扩大服务范围与勒边。整体层面结合周边现有资源，充分挖掘旅游潜力，打造集早餐+购物+休闲+宵夜为一体的二十四小时活力社区（图5）。

图5 “汉口早晨”二十四小时活力社区鸟瞰图

3.2.2策略二：道路功能提升&公共场所焕活

优化激活四条主要道路公共空间（图6）。陈怀民路：重新分配路权，按卸货和游憩功能采用分时段交通管理，设立分时段智能倒桩，打造邻里公共活动的“共享街道”。长春街：增加景观绿化，铺设艺术地坪，营造和谐欢乐氛围。在交叉口处的消极空间增设遮阳雨棚、艺术景墙、休憩小场和景观灯具，打造社区服务微广场。山海关路：保留单向通行及单侧停车功能，增加非机动车停车位，拓宽步行道，整合网红商铺资源，打造富有活力的老字号生活街（图7）。胜利街：结合历史保护建筑，保护性展示历史街墙，加入历史感及透水性的铺装元素并增补绿植，保证历史风貌原真性。解决停车问题：山海关路西段布置4个限时段使用的卸货车位和10个非机动车停车位；山海关路东段布置29个机动车停车位；陈怀民路上布置20个限时段使用的卸货车位（图8）。

图 7 山海关路公共场所焕活

3.2.3策略三：建筑立面整治&室内空间重塑 

根据历史文物保护建筑、历史风貌建筑、宿舍楼和沿街店铺四类提出不同的改造标准和整治措施。首先是规整外部乱拉电线、空调位、现有店招，恢复砖墙立面、构造柱搓沙灰饰面，修补屋面破损和檐口排水等问题，然后更换外窗与首层玻璃门，增加入口处帆布雨棚、窗下增加花池。增加统一店面招牌位和立旗式店招，最后延续老字号店铺，并适当加入特色店铺设计，提升街道活力，集聚网红效应（图9、图10）。在商铺内部，制定统一的卫生整治标准，，在保留原本操作空间的前提下，规整收纳与使用空间，更换排油烟系统、硬质地砖和易清理的墙砖（图11、图12），深化“门前三包”管理要求。

3.2.4策略四：市政设施改造&环境品质提升

针对雨污水牌坊问题采用三种改造措施，一是针对地面污水直排的问题，增设污水管道，收集截流沿线商铺排出污水，避免污水和厨余垃圾渣排入地面；二是结合道路改造，雨水边沟改为盖板边沟，减少垃圾的堆积和废弃的产生，提高街道品质；三是为沿街商铺增设150处污水接户管，接入三条道路新增的污水管（图13）。环卫设施提升方面，利用紧靠菜场的非私有权属建筑，新增1座新型有机垃圾处理站，转换处理菜场70%的剩余垃圾为有机肥料。引入海绵城市概念采用渗、滞、蓄、净、用、排措施，削减径流污染，使用绿色屋顶、下凹式绿地，部分采用渗透型铺装。

图13 排水措施对比图

3.3.1步骤一：搭建政府统筹平台

发挥政府部门“穿针引线”作用，变被动推进为主动引领，将政府部门常规的项目审批管理方式转变为整合各民居团体、企业机构和个人资源，构建开放性管理与运营平台，吸收多方意见和策略，创造推行可复制、可推广的实施模式。制定投资建设激励政策，开放民间资金投入限制，一方面减轻政府财政压力，另一方面带动自主建设积极性。政府部门主要职责变为制定更新进度表，保障建设质量与运营效果，强调以“问题导向、针灸微改”的思路，精准制定改造方案，精确盘整实施工程量，以较少投资，循序渐进，从局部改造扩展到整体形象提升，为老旧社区提供有力支撑。

3.3.2步骤二：提升公众参与意识

群众基础是社区微更新的“润滑剂”，公众的积极参与对社区整治与改造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街道居委会定期组织社区交流活动，以街道居民为参与主体，打造 “爱家”主题工作坊，征求收集居民意见，分析各类人群的特殊需求，制定社区自治行动框架，共同策划社区更新方案。在社区内部形成社区生活服务圈，培养卫生环境义工、关爱弱势群体义、医疗健康义工等社区义务团体，让居民“能动嘴也能动手”，亲自为社区做出贡献，充分发挥街道作为社会治理基层单位的能动性，践行“共同规划、共享共治”的社区发展理念。

3.3.3步骤三：招募社区规划师

在六合社区试点招募社区规划师，与各大高校和相关设计机构建立社区规划师任职制度，定期委派社区规划师到社区服务。社区规划师专业背景应包括城乡规划师、建筑设计师、景观设计师和艺术设计师等，并具备老旧社区微更新规划项目经验。一方面为驻地的居民提供全流程的专业咨询服务，指导规划的实施和项目的后期运营建议；另一方面实地考察，评估规划落实情况，分析社区微更新重难点，收集居民意见，为政府部门的城市更新与研究提供数据与建议。

社区是城市最小的管理单元，它承载着人的各种日常生活事件，而开放式社区更加强调城市的均质性，旨在将社区封闭的消极空间融入城市的整体空间体系，最大化配置公共资源，提高城市运营效率与活力。然而封闭社区长期以来形成的“内向性”空间结构与“内循环”生活方式在城市“打开封闭空间”运动中“举步维艰”。此时，微更新以其“最少成本、最小干扰、最优效果”的理念为封闭社区的逐步开放提供了可行的实施路径。在空间层面，通过消极空间重塑和“以点及面”的更新方式，促进社区的自我完善和功能提升；在管理层面，强调具有人文关怀的精细化改造策略，建立多方协作的开放平台，调动居民参与的积极性，形成“上下联动、共谋共建”的社区营造模式。

参考文献（上滑查看全部）

*本文为2021中国城市规划年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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