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问道

谁的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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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我走进下关。作为一名游客,我期待的下关,是能感受到民国商埠云集的“南京外滩”的历史街区;作为一名“踩盘”的新南京人,我期待的下关,是文化氛围浓郁、环境区位优越、服务设施完善的生活社区。
迷蒙水雾中,我看到大马路上零星的尊严尤存的民国建筑,看到拆除仅剩一面墙楼的满是狼藉的民国洋行,看到拆除后的乱糟糟的工地,看到靓丽光鲜的龙湖新盘,也看到了巷道里愁苦的钉子户们。

勃兴之时,商人的下关

南京条约后,下关成为南京“开埠”的首兴之地,同时,下关也成为近现代中国水陆交通枢纽,下关由是成为民国时期商埠云集之地。洋行、招商局、银行、大饭店等次第建成,下关大马路成为“南京外滩”。
彼时,商旅来往,货轮出入,贸易勃兴之时,城市设施供给,马路洋房建设互为支持,下关步入繁荣。彼时的下关,是贸易商人的下关。

大马路:尤见昔日繁华


大马路上拆毁留存的墙面

巨变之时,“单位”的下关

新中国成立后,公有制逐步推行。原有洋房、工厂、仓库,不断“充公”,新建房屋、工厂更是必然由公家建设。
当前下关地区留存着的部分民居、工厂、仓库,近50万平方米,多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兴建,当时,中央、省、市在此新建了大型的造船、机械、电子、仪器、食品等企业,下关自身也建设了部分中小型企业。大大小小的企业单位成为社会福利的供应者和城市空间的生产者,大单位,小社会。单位,是当时人们的社会属性,也是城市空间的元细胞。
当其时,土地再无交换价值,唯有单位的使用价值。国家和城市仅关心生产,土地和市民捆绑于不断再生产的巨轮之中,裹夹向前。

爆破之前的105岁下关电厂大烟囱

今人看来,房屋多残破零乱,皆为应拆之物。而在当时,虽其简陋狭小,却是满满的公家福利,除去行政等级差别,大家一视同仁,是简陋而朴素的社会公平。
彼时的下关,是“单位”的下关。

转型之时,“人民”的下关

94年分税制改革,98年住房改革之后,土地成为地方政府财政来源的重要构成,城市也成为国内外剩余资本再生产的重要媒介,这是我们城市化的黄金阶段。与黄金阶段反差巨大的是,下关在这一阶段并未成为城市化重点地区,限于密集的建设状况,复杂的产业和人口关系,地方政府与建设资本更青睐于容易获得的周边的农业土地。
时至今日,城市大规模扩张无法持续,旧城价值重被唤醒,在建设现代化的“中央商务区”的旗帜下,推土机隆隆进入,旧城期待着焕发新活力。2010年,下关片区一下子推出了2.3平方公里的改造用地。
——按照昨日逻辑,这是皆大欢喜之事。地方政府、开发商获得收益,拆迁户拿钱走人,新市民为新的环境、新的公共服务设施买单,并坐等房产增值。
这样的逻辑里,忽视了无数个产权主体的交易费用——过去,公权力可以保证大刀阔斧的拆迁;也牺牲了地区长久积淀下来的社会资本——文化积淀、生活方式、社群社会自组织能力等,而这些在下一阶段的城市竞争中往往是更为重要的资本;更忽视了原生居民的情感需求——迁往郊区的拆迁户像“亚细亚的孤儿”一样,没有了家乡。
这时的下关,唯利所向,奢谈“人民”的下关!

篱笆房子里的钉子户:“宁愿住在这篱笆里,我也不愿搬走”

可期许的下关

期待一个可包容政府在公共设施的投入、包容开发商建设利润、包容老居民的社会价值和新居民的生活梦想的新下关,这是可期许的理想。而理想对应的现实,是政府依赖进行城市土地再开发的土地财政,是发育极度低下的社会组织能力,是社会资本并未被视作核心的发展理念。

郭博士前两天整理台湾都市更新政策时的感叹说:“今天的城市更新面对的是无数零散的用地和无数的产权主体,就是万般前景,恐怕也要慢慢来。我们很多城市的更新实践,拆也不是,谈也不是,等也不是,祖国的宝岛台湾在这方面有很多能让我们借鉴的经验。在我看来,很重要的一点,是在政府坚持公共利益取向的同时,划定公共利益的边界,再把更新的主动权交给产权主体,让老百姓自下而上地划单元、找合作方。政府为多方主体构架一个利益共享的平台,演进出大家能遵守的共识——法律、法规、政策,把空间破碎、产权主体多元的城市更新,交易成本一点一点降下来。那么我们的城市一定会变得更美好”。在通往这条理想的道路上,台湾的都市更新走了近20年,才走到今天拥有相对成熟与完善的法律、法规、政策、业主主动性、丰富的第三方组织的状况。我们的旧城更新还有长长的路要走。(本文是作者下关行后的随笔,有关历史典故、学术引用、概念等不严谨之处,欢迎指出。)

城市设计所 钟剑波/文 公众号“猪逻记”友情提供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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