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龙美,柳亦春一举成为「长江以南最好的建筑师」(周榕语)。我们也看到龙美建成后的五年,这一座建筑对城区发展的积极作用。对龙美的讨论,其价值远不止于建筑学本身,对于重温过去十年中国社会公共性议题的转变起伏与重建,也非常有必要。


2008年前后,伴随着上海世博会的建设热潮,上海徐汇滨江地区开始了规模宏大的城市更新计划。作为上海近代民族工业的摇篮之一,也是建国后上海很长一段时期重要的「铁、煤、砂、油」大工业厂区,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徐汇滨江地区丧失了以交通、物流为核心功能的区位优势,成为经济相对萧条、居住环境恶化、流动人口聚居的城市「锈带」。

2011年,受石上纯也设计的桌子启发,柳亦春在豆瓣发表了一篇文章《像鸟儿那样轻》。从这里开始,大舍的关键词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轻盈因源于自身的力量而更具灵性,「薄」只是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在《像鸟儿那样轻》的最后,柳亦春这样写道。

作为徐汇滨江地区的城市更新二期工程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大舍在过去十年里最重要的建筑作品,2014年龙美术馆西岸馆的竣工成为了黄浦江贯通中文化项目的一个象征性的起点。在这之后,包括余德耀美术馆、油罐艺术公园、星美术馆、西岸美术馆等一批文化建筑纷纷落地,「上海西岸」的文化属性逐渐深入人心。



随着龙美的诞生,大舍和柳亦春步入了崭新的阶段,在龙美之后,西岸艺术中心、日晖港步行桥、艺仓美术馆、八万吨筒仓、边园也纷纷落成,伴随着整个黄浦江沿岸45公里贯通的过程。
因此,以龙美为代表的2010-2019堪称是大舍和柳亦春的「黄金十年」,同时,这十年也是一个分界线。2010年之前,大舍关注的是「基于抽象关系下的地域实践」,例如2003年柳亦春在巴黎演讲的「积累经验」;;2008年在巴黎的「组织建筑」;2009年的「于情于理」,以及2010年的「离」、「重构江南」、「记忆的回想」、「离,江南」等。
「十年前我比较关心事物的外部,十年后的今天我相对更关心内部。」
「在大舍的作品中,龙美是一个分水岭,或者说是一个巅峰之作。之前的作品是形式有余,而偶然性不足。之后的作品则试图超越龙美,但似乎仍处在超越的摸索甚至迷茫之中。」南京大学教授、著名建筑评论家王骏阳在2016年底大舍的UED专辑出版讨论会上曾如此评论大舍。
「龙美确实达到了一个罕见的高度,其成就甚至是可以被放到几十、上百年建筑史的时间维度去讨论的。五年前龙美建成后,柳亦春一跃成为『长江以南最好的建筑师』几无争议,但五年过去了,龙美仍然是柳亦春『跳』过的最高的高度。」清华大学副教授、著名建筑评论家周榕在2019年9月的一场对话中这样说。

不过柳亦春却并不认为龙美一定要代表一种高度,「回头再看,龙美只是一个基点,它其中蕴含的无论是结构性、功能性、历史性、城市性、公共性,抑或废墟与自由的话题,都已成为我今后工作的起点,具身化的结构方法也逐渐呈现」。无论大舍在西岸的工作室、艺仓美术馆的水边长廊、杨浦的边园,大舍的项目都是在这些基础上展开的。事实上,柳亦春内心深处更喜欢大舍的工作室和杨浦边园一些,虽然它们的规模都很小,但却更加自如、自在,独具一种平凡和平静的诗意。
在他看来,设计的价值并非只是一种可见的影响力所决定的,「在西岸工作室的设计中,我有很多明确的对身体、比例、尺度、空间、结构等要素及之间关联性的推敲,这些内容在设计龙美时是模糊的,而这些却会是支撑你更为持久的力量」。
但是我们从城市的角度再看龙美,它所具有的巨大的公共性意义仍然是值得深入讨论的。

2019年10月24日,柳亦春在接受2019UED年度建筑师奖时说:「我想,这个奖应该是颁给2014年的上海的」;「从2011年秋天开始启动、到2014年龙美建成的这段时间的上海西岸,从设计第一天一直到开幕的前一天,建筑师、运营方、政府主管部门,所有人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通宵达旦地、不计个人得失地努力着。」
在建筑设计本体之外,成就一个建筑的社会环境总是会发生变化。作为一个具有公共性象征意义的建筑作品,龙美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象征。从这个意义上说,龙美是一个时代造就的高度,毕竟伟大作品不是建筑师一个人能实现的。
这种时代变迁,正是一种当代性的体现:「龙美是某一刻的一声呐喊,日本学者奥山信一曾说它像一把刺刀,它的张力是和它出现的时间分不开的,亦即它那一刻的当代性,我想这也才是我们所讨论的公共性的基础,从这一点上看,我们又时刻充满机会。」

十年十问
群岛ARCHIPELAGO VS 柳亦春
群岛Archipelago: 十年前您给自己未来确定的目标是什么?今天来看,有无达到或接近这个目标?
柳亦春: 我好像从未给自己订过什么目标,就是想把每一个手上的房子做好。今天看来,每一个房子都很用心去做,但因为具体情况的不同,满意程度各不相同,但总体感觉自己还是在进步的。
群岛Archipelago: 能否回忆一下十年期间对您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或一个人?
柳亦春: 并没有影响特别大的事情,如果有,应该是龙美术馆的建成对我的设计是一个极大的推进。
群岛Archipelago: 十年前您最关心的是什么?十年后的今天呢?
柳亦春: 十年前我比较关心事物的外部,比如我的建筑该是什么样子。十年后的今天我相对更关心内部,或者说是事物的背后,那些暗藏的思想。十年前我相对满不在乎,十年后略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年龄的增长对历史、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增加了,所以做设计也会比以前更小心谨慎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缩手缩脚,如果条件不够成熟,我们可以孕育能量,伺机而动。
群岛Archipelago: 这十年期间最大的成就是什么?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柳亦春: 最大的成就一个是龙美术馆的建成,一个是推进了西岸艺术村的建设,并看到它们对上海的艺术与设计在空间上的积极作用。没什么特别遗憾的,一定要找一个,可能是浦东美术馆的落选。
群岛Archipelago: 十年间您觉得自己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是否可以用一个词来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
柳亦春: 最大的变化就是自己大了十岁,但是我也不觉得我真的大了十岁。我总是觉得我想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所以我现在的状态就是继续开始。
群岛Archipelago: 从2011年到2019年,哪一年让您最难忘?为什么?
柳亦春: 可能是2015年,那一年的夏天特别忙,同时完成了花草亭、老白渡煤仓的重新装载展、梦想改造家的水箱之家和西岸工作室,那是我觉得自己对设计开始有了自如的感觉的一年。
群岛Archipelago: 您觉得未来十年中国的城市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柳亦春: 缓慢更新。
群岛Archipelago: 您觉得十年间中国变化最大的地方在哪方面?十年后的中国又会怎样?
柳亦春: 在空间上最大的变化是城市的扩张,同时也发生着空间上的封闭。我希望十年后的中国仍然开放。
群岛Archipelago: 您觉得十年间世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柳亦春: 十年间的世界都或这或那地出现着经济的困局,西方的社会政治也面临着挑战。
群岛Archipelago: 未来十年的目标是什么?
柳亦春: 造一栋更好的房子。

【十年十问】是群岛ARCHIPELAGO发起的一个以过去十年中国城市发展为背景的访谈主题,我们希望通过数位不同背景嘉宾的回答,为过去十年的社会变迁和城市发展留存一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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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城市设计):十年十问丨柳亦春:龙美只是一个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