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案例解析
雅克·帕约
张鹏 杨辰 译
编者按:2018年6月10日–14日,本刊主编常青院士,以及同济大学原常务副校长伍江和邵甬、张鹏三位编委访问法国文化部建筑与遗产城和夏约学校时,考察了巴黎城市更新项目并与主持建筑师进行了会谈,其中就包括巴黎104艺术创作中心项目。本文是主持建筑师应本刊约稿,在当时发言的基础上整理完成的。
建筑师在长达五年的项目实施过程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但也始终保持着热情和信心。这次同济大学提供的论坛,让我们有机会重访这座建筑,回顾它艰辛的改造过程。但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回顾在这一过程中时常被忽视,但不可或缺的建筑师的重要作用。
一个建筑师最大的乐趣不就是看到自己的设计项目变为现实吗?今天,参观104就能获得这种乐趣:不同年龄和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在104空间中进行嘻哈、杂耍、太极或其他形式的身体活动……实际上它容纳的日常活动还远不止这些。对建筑师最好的回报就是为一个真正的广场、一个在巴黎深受大众喜爱的公共空间做点贡献——而这一充满希望的废弃地却在项目竞标之初被忽视了。
104容纳了有机农产品市场、集市、各类私人活动等,今天甚至还有一个马戏团。它不仅是一个艺术创作中心,也是我们当初所设想的,为那些曾担心“这片遗忘之地将被改造为与他们无关之处”的人们开放的异质混合场所。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在项目开发过程中,104与周边街区的融合和渗透是我们关注的核心问题。为了回应新一代的公共设施,艺术、文化实践和区域发展之间的对话必须是永久性的。因此,104项目也被视为所在街区城市更新的一部分。
104提出了“连通”策略,即通过建筑内部一条自由进出的步行通道将两条城市道路(库里亚尔街和奥贝维利耶街)连接起来。不可否认,这一策略为项目的成功做出了贡献。十一月工作室希望104成为一个所有人都能使用的公共设施,一个能以恰当和永久的方式嵌入周边街区的建筑杰作。
如今,往昔的殡仪馆已然化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文化和大众机器——一个由大约20个工作室、制片室、2个放映厅、多功能厅、展厅、储藏区以及活动空间、商店和停车场组成的容器。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一切……所以在看似什么都没变的历史外墙背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在项目的逐步建设中,必须提到里卡多-巴苏尔多(Ricardo Basualdo),他是该项目的主要推动者,以及由克里斯托夫-吉拉德( Christophe Girard )代表的巴黎市各部门,他充分认识到了这一项目的政治影响。
今天,104项目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它已经成为外国代表团的参观地,“对那里的自由、各类艺术要求以及居民和世代的混合感到惊讶…..…”(《104艺术创作中心已经10岁了》,Télérama)
2010年,104艺术创作中心在经历了两年的管理不善之后,管理层的调整是一个真正的转折点,我们向何塞-曼努埃尔-冈萨雷斯(José-Manuel Gongalves)的承诺致敬,他在别人失败的地方获得了成功。
一个建筑项目和一个策划项目
今天的成功和鲜明的场所感容易让我们忘记项目伊始的不确定性。将废弃多年的“哀悼工厂”改造成大众艺术工厂的挑战性远超想象。项目规模巨大,总面积超过40000㎡。而且与其他废弃建筑再生的情况不同,当时并没有任何协会接管该地块并给出明确的改造方向,一切都必须由建筑师探索。
104项目首先是一个策划项目——在为这个非同寻常的地方指定首个运营商之前,建筑师必须对未来的功能和活动进行预测和设计。104也是一个复杂的改建项目,需要尊重在“列级”保护下历史建筑的记忆,同时满足消防、无障碍、节能和声学的标准和规范。
为了更好地适应未来的改造,建筑师对大厅高度的变化、庭院分布、横向和纵向的柱网节奏进行了分析,并通过新的秩序将空间组织起来:位于建筑中心的放映厅、奥贝维利耶大厅中的大工作室、库里亚尔厅面向城市一侧的商店,奥贝维利耶街道一侧的管理用房,库里亚尔楼向毗邻社区开放的活动空间等,都充分展示了104项目与城市的这种连通性。
一条中央通道(在原建筑空间中并不存在),自然而然地占据了场地的轴线位置,成为104的主干。顺畅的流线是必要的,建筑向街区开放也是104项目的重要目标。单纯拆墙和铺地远远不够,必须为通道的设置创造有利条件。因此,货运通道、满足后勤需要的连续的地下空间、服务于艺术家工作室的私人通道,所有这些设置都保证了大众可以自由进入公共通道而不会产生流线冲突,也无需门禁控制。
考虑到在库里尔厅可能举办的公共或私人活动,方案设计修建了两条侧廊,以保持公众在任何时候都能自由通行。在原来停车库的位置设置了一个悬空小广场,为流线边缘的空间营造自发和欢乐的活动提供可能,这些设置都能够吸引人们进入到104空间中。
库里尔厅的围护结构采用可折叠的玻璃隔断,大厅内部有可移动和可水平展开的工作台,室内吊顶还提供了临时悬挂的可能性,包括大厅的管线设置、温度和声学控制系统等,这些设计都赋予了104空间足够的灵活性。
建筑师设计的方法
从建筑学的角度来看,104采用的干预方法与废墟美学案例(如马赛的 Belle de Mai、南特的Liue unique、巴黎的Palais deTokyo)等项目有所不同。104的改造没有采取常见的立面开洞以突出清水混凝土框架的做法,而是充分尊重历史立面的秩序和装饰线脚,小心翼翼地锯开新的窗口和拱孔。虽然改造力度很大,但要看出新的干预并不容易,这种做法可能会让人感到不安,但也可以解释为,改造把新的干预融入原有建筑结构,使街区居民成功地将其变为他们自己的建筑。
104是一个披着19世纪外衣的当代技术工具,也是一个每天都在变换组合以满足不同活动的空间。104中没有一种空间组合是一成不变的,必然会有一些空间会根据使用者需求进行后续调整。项目运行伊始艰难的试错,招来了对任务书制定者和建筑师的批评,认为他们是建筑功能混乱的根源。而今天104的成功似乎只被归功于当下的运营团队。这些误解都没有关系,街区使用者对104空间的占有让建筑师得到了真正的满足——这也证实了当初架构起104项目的设计导向是明智的,未来的运营只需更换管理负责人,而不必重新设计空间布局和流线组织,这些都是项目交付后没有再改变过的。
项目失败的时候就归咎于建筑师,当项目运营走上正轨之后建筑师却被忽视,这不是很矛盾吗?在一座建筑的历史中,建筑师是“过客”。这一现实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建筑师有时需要谦逊和持续的宽容。一般来说,建筑师响应业主的委托要求,设计和建造好项目后就交付给使用者,建筑师无法控制使用者对建筑的后续使用。
然而像104这类项目,设计并没有随着交付而结束。运营十年之后,我们依然有兴趣被要求来质疑该项目,延续建筑师当初的设计意图。建筑师对自己设计的建筑最好有一个“延续权”,以跟进项目的发展,而不是到了使用阶段就把建筑师拒之门外。
这一要求是合理的,尽管它与这个时代的主流做法不一致。实际上,今天的建筑学有点被搅乱了。根据ELAN法的一些规定,建设项目越来越多地使用PPP,建筑师的任务仅限于设计阶段——这显示出法律对建筑学和建筑师理解的不足。
建筑师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面对这种对建筑师的排斥,我们必须保持警惕。社会转型和甲方要求的变化,也会让人质疑我们这一行业的工作方式,并迫使建筑师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传统的工作方式以适应时代需求,克服被认为是“过时”的职业观。
建筑师的设计能力使他们能够适应所面临问题的多样性,并提供同样无穷的解决方案。像蓬皮杜中心(法国巴黎)一样,它在当时是一个真正的先驱。我们希望104也能成为一个价值和意义的承载者。虽然两座建筑的解决方案截然相反,但目标却是一致的。它们源于建筑师和建筑学科特有的思维方式和精神状态。
为了设计和实现“以服务社会和用户为目标”的项目,建筑师变得越来越有战斗精神、关注社会发展,并意识到他在尊重“公允”的建筑造价方面的责任。104项目也非常关注当下可持续性的概念。除了节能议题,建筑的意义、欢乐、尊重、共享、更好的集体生活,以及一个不断发展的设计方法等问题共同构成了项目“可持续”的定义。
凭借其分析能力,建筑师是唯一能够在建筑策划、设计或技术领域中做出裁决的角色,也是在空间管理中协调各种可见和不可见约束的集大成者。在生活发生的场景中,建筑师是敏感的转译者和场景设计者——他需要将各类需求明确地表达和转译出来,并知道如何把建筑放入城市环境。最后,作为乙方不可或缺的能力,建筑师还创造出各种方法来解决劳动分工和技术专业化带来的工种之间的协调问题。
今天,在我们所知的全球化背景下,让我们重申建筑学的重要性,并呼吁建筑师的作用应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
作者简介:
雅克·帕约,十一月工作室(巴黎75011)主持建筑师
张鹏,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上海200092)副教授
杨辰,同济大学建筑城市规划学院,上海市城市更新及其空间优化技术重点实验室“住房与人居环境治理分实验中心”(上海200092)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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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27期)
本期责任编辑:刘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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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建筑遗产学刊):雅克·帕约 | 巴黎104艺术创作中心——论建筑师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