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的终结︱欧洲全面开展禁止柴油车的行动

                    一览众山小 – 可持续城市与交通

图一、空气污染每年导致330万人过早死亡。摄影：Jinny Goodman/Alamy。

一位顾客在超市里索要一个塑料购物袋，却遭到了收银台后藏着的“绿色警察”的当头一棒和追捕，（“塑料小子，今天可不是合适的时间，这样做无益于生态”）。另一个人准备扔废弃的电池时，由于没有注意垃圾分类，也立刻被绿色警察的直升机抓了个正着。警察们在垃圾箱里找到电池后破门而入。但是对于一名开着奥迪车接近道路检查站的司机，绿色警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清洁柴油机？您可以继续安心前行。”接着绿色警察挥手示意通过。

难以相信吧？在如今柴油汽车成为全球城市环境危机的焦点之际，这就是7年前奥迪公司在“超级碗”推广的柴油汽车广告的内容！（请参考视频一）

空气污染每年导致330万人过早死亡（参考文献1，请后台留言联系我们下载），这一数字要比因艾滋病、疟疾和流感死亡的人数还要多，造成这一问题的根源是柴油汽车排放的污染物相当多。由卫报和绿色和平组织联合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从英格兰到威尔士的十万多名儿童呼吸着超过污染物浓度水平限制的空气，而这些污染物主要来自于柴油发动机。然而如同2010年的超级碗一样，这种想法只是在名义上得到有限的认同，人们只是为驾驶柴油汽车而驾驶，并没有太多想法。

柴油最开始曾经作为一种令人惊奇的燃料被销售。使用柴油曾是一种有效的保护地球方式，而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当时的政府、工业部门和科研团队联合起来告诉我们一件事：使用柴油车可以帮助我们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同时我们可以让我们轻松地进入新的环境友好时代（而不用放弃小汽车驾驶这样痛苦的行为改变）。

20世纪90年代，特别是在欧洲，柴油汽车市场全面发展，归因于欧洲传统的发动机技术领先与进步。司机们钟爱柴油发动机的燃料高效性，从长远来看，它比使用普通汽油更省钱。与此同时各国政府也正视到了气候问题，并开始限制二氧化碳的排放，而柴油车被广泛认为比普通汽油车排放更少的二氧化碳。大概在2001年前后，英国开始大规模普及柴油汽车，当时的英国劳动部部长Gordon Brown宣布为柴油车减税，这被认为是鼓励人们选择柴油车的重要动力。

使用柴油汽车的问题很久之后开始如噩梦般显现，但是当这些问题在出现后向着不好的方向迅速发展。2012年，由使用柴油机导致的第一个问题出现了——对人体健康有着可怕的的影响。汽车燃烧柴油排放出的汽车尾气含有大量的氮氧化物（NOx）和可吸入颗粒物（PM），他们被称为隐形杀手。相关的研究种类繁多。欧洲环境委员会发发现，欧洲每年由于柴油尾气中的二氧化氮就会造成大约71000人过早死亡（参考文献2，请后台留言联系我们下载）。该机构还称，英国每年有11940人死于二氧化氮，这一数字位列欧洲第二，仅次于意大利。WHO宣称柴油尾气是致癌的，它和石棉、芥气一样，是肺癌的诱因之一。

之后在2015年出现了“柴油门”丑闻。2015年9月，德国大众公司承认其在柴油车的尾气测试中发布了假数据，当时大众正和日本丰田公司竞争世界第一大汽车公司，而且大众已经销售其宣称的“清洁柴油”汽车多年。就在上周，英国政府前首席科学顾问，David King承认政府在推进使用柴油汽车一事上犯了巨大的错误。“政府之前相信柴油是清洁的，但结果证明他们错了”。

2017年开始，世界很多城市开始出现混乱和坚定的调整。巴黎、马德里、雅典和墨西哥城的市长都同意到2025年，立法全面禁止柴油汽车驶入城市。来自世界各国主要城市的政要组成了C40集团，他们都同意在限制柴油汽车方面采取措施，从而减少有害尾气的排放。不过包括英国伦敦在内的其他城市，却在这一问题上摇摆不定，2017年10月伦敦推出了城市 “超低排放”区域，开始实施对欧六以下标准车辆加收10英镑的T-Charge(排污费)并叠加同期实施的拥堵收费制度，以提高柴油车的使用成本（请参考2017年10月24日期文章《交通治理︱伦敦开展新一轮治理空气污染行动，机动车是主要目标》），但并没有明确立法禁止。

所以这到底是一段时间内糟糕的政府公关，还是对柴油排放长久以来累积的强烈反对仍然并不明朗。这种一次性燃料已经变成一种新的石棉了吗？如果这真是终结柴油的开始，那么究竟离柴油汽车从城市彻底消失还有多久？

图二、一个雾霾天的伦敦大桥。柴油小汽车排放的氮氧化物是重型卡车和公交车的10倍。摄影：Alamy。

禁止柴油比看起来要棘手的多。问题之一就是柴油汽车的规模仍然很大。柴油在美国市场份额并不大，因为汽油仍然很便宜，美国汽车制造商主要着眼于研制混合动力汽车。但在欧洲，柴油小汽车仍然是汽车行业的主要部分：可能会令你十分惊讶的是，它们至今仍然占全欧洲大陆所有新车销量的近50％。

同时，国际清洁运输委员会（ICCT）对最新柴油车的研究表明（参考文献3，请后台留言联系我们下载），氮氧化物（NOx）的实际排放平均比安全限值高出7倍。独立的ICCT的另外一份研究也表明（参考文献4，请后台留言联系我们下载），最新的柴油车排放的氮氧化物是重型卡车或公共汽车的10倍，这些柴油汽车需要更为严格的管制。

但是柴油汽车制造商同时有着强有力的投票话语权。曾经负责英国政府空气污染研究的Greg Archer说，汽车制造商利用其影响力在尾气门危机之后确保了“监管空期”。他们声称，旨在限制尾气污染物的欧5和欧6排放标准，可以导致污染物大幅度减少。但是最近的一研究表明这些声称是假的：排放分析表明，自2011年以来，97％柴油车的汽车尾气中的NOx超过了安全限值。(http://equaindex.com/)

而更重要的是政府也是柴油汽车推广的同谋。一个极端地例子是，2013年德国同意罢停对欧盟银行家分红规定上限的提议，以换取英国政府对德国汽车行业的保护并采取更为缓和的尾气排放制度。

劝说司机从柴油汽车换回普通汽车也不容易。许多驾车人士都很生气，原来是政府鼓励他们投资柴油汽车，但现在他们却面对超低排放区、污染收费和其他各种严格限制。许多人觉得他们实际上因为曾经被告知购买柴油车是一个聪明、负责任的选择而如今反被惩罚。来自挪威右翼进步党的议员Mazyar Keshvari甚至大放厥词声称这一切都是欧洲反柴油集团的“最大骗局”，因为许多司机都被购买柴油汽车可以减税所愚弄。

英国政府敏锐地意识到这场“骗局”。当地政府需要在2018年4月24日之前发布更新的清洁空气计划，但总理特蕾莎·梅（Monthres May）表示不想对现有的柴油车司机进行惩罚。她说她“非常清楚过去政府鼓励人们购买柴油车的事实，我们需要考虑到这一点。”

当国家政府无奈地被捆绑双手时，城市政府首当其冲。在德国，柏林已经禁止那些老旧的、污染最严重的柴油车驶入城中心，而慕尼黑正在制定一项清洁空气禁令，将于2018年以某种形式实行对柴油车的禁令。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目前已经实施在雾霾天爆发的情况下的单双号出行政策；其他城市也有类似的尝试。

1月份，奥斯陆市议会首次实行了对柴油车辆的禁令，要求柴油车辆司机停止驾驶柴油车一天（在高污染警戒期间）。该市还计划在高峰时段将进入市中心的柴油车辆的道路收费从33克朗（3英镑）升至58克朗（5.50英镑）。

城市一直都不太关心的事实是，驾驶者曾经被告知一件事，现在却被告知另一件事。有些人担心这可能会导致一种不良的愤世嫉俗的态度——对最新的环境研究持怀疑态度。但是奥斯陆绿党的议员Lan Marie Nguyen Berg认为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她说对于购买柴油汽车的优惠政策“是很久前的事情了”。“自2012年以来，我们一直在谈论柴油对人们的健康有多么不良的影响，人们正在适应科学。在过去一年中，我们注意到人们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人们现在很清楚柴油对健康的影响。他们并不赞成让儿童和老人留在家里躲避空气污染。”

巴黎是典型的更为激进的城市之一。在市长Anne Hidalgo的力推下，巴黎推出了“彩色贴纸”系统，用来对汽车的发动机类型和排放水平进行分类。所有在2000年以前制造的柴油车不允许在巴黎的道路上行驶。2000—2010年间制造的柴油车也将很快面临更加严格的限制，市长决定在2025年之前将柴油汽车全部淘汰。

图三、巴黎市长Anne Hidalgo在塞纳河畔推出了新的无车步行区。摄影：Michel Euler/AP。

一些法国的司机十分不悦。一个由全国4000万人组成的游说集团说，新体系对于低收入的柴油汽车司机来说并不公平，因为他们负担不起购置一辆新型清洁能源汽车的费用。

Romain Lacombe是Plume Labs的创始人，Plume Labs是一个在巴黎建立的监控世界范围内空气质量的组织，他没有因为司机们的声讨而屈服。他支持这个新的系统因为“它意味着最老的柴油车将首先被从道路上被淘汰，这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完全淘汰柴油汽车非一日之功，但是使这些车完全淘汰有着里程碑意义”，Lacombe说。“人们对于柴油尾气会对人体造成破坏性伤害的认识越来越深刻，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将会是第一批受害者。这事关个人健康，也事关生死。”

伦敦市长Sadiq Khan罢停了对全面禁用柴油汽车的禁令，但是他要求把当前以柴油运行的公交车全部替换为清洁能源的车型。市长同时要求在10月对进入市区的高污染排放的车征收10英镑有毒物质排放费或T罚款。这些措施是在2019年4月前在伦敦市区建立“超低排放区”计划的一部分。

市长Khan已经催促司机“抛弃有污染的柴油车”，同时他敦促英国政府建立一个“国家柴油汽车报废补贴基金”来支持这项举措，旨在于公平地补偿柴油汽车司机的损失，每一辆报废的柴油汽车大概会得到总计3500英镑的补偿。

从某种程度上说，黑色出租车是衡量柴油汽车是否过时的试金石。许多出租车使用柴油，并且司机是“清洁空气”限制政策的主要抱怨者。但是LTDA现在开始支持市长Khan的建立补贴基金的想法。上个月Coventry政府和议会宣布给每辆出租车补助7500英镑以购置新的电力汽车。Steve McNamara预测，柴油出租车将在6年内成为“过去时”。

图四、墨西哥城正逐步推进减少空气污染的行动。摄影：Bloomberg

虽然世界上四分之三的柴油车都是在欧洲道路上行驶的，但在其他地方也有着大胆的尝试。香港已经提供补贴，帮助逐步淘汰旧柴油车。今年晚些时候，首尔将禁止2006年以前生产的柴油车驶入城中的低排放区域。

但是在墨西哥城，许多大城市周围的山脉会使得城中产生半永久的雾霾，因此市长Miguel Ángel Mancera决定在2025年之前完全禁止柴油车上路行驶。

“我知道这对城市来说是件好事”，Mancera在访问伦敦Khan的团队时这样说。“这是保护环境绝对必要的东西。我们正在改变：我们的出租车必须是电动或混合动力，我们的公共汽车正在从柴油向新技术转变。

墨西哥城的市长也承诺在公共交通系统和自行车道上投入更多资金，并且鼓励运输公司在晚上使用柴油卡车以减少日间排放量。

在一座司机都明显不遵守规则的城市，上面提到的这些方案还会有效果吗？Mancera指出，1992年出台了一项叫做Hoy No Circula（No Driving Today）的计划，每周选一天禁止污染最严重的车辆上路行驶。渐渐限制和要求越来越严，这些车也不能在星期六白天通行。“这项措施完全不受欢迎”，Mancera说。“禁止人们通行是最令人失望的措施。有些人支持，但另外一部分人真的很恼火。”

在全球范围内，民意调查显示，一些大城市市民认为干净的空气远比交通便捷更重要。去年的YouGov调查显示，52％的伦敦人将支持在伦敦市中心禁行柴油车；在法国，到2020年前在中心城区禁止柴油车行驶的民意测验得到54%巴西人的支持。

图五、对柴油排放尾气的测试分析。大众承认其虚假的测试结果对行业产生了巨大冲击。摄影：Patrick Pleul/EPA。

柴油的终结将有可能是这样——不一定是通过监管而终结，反而是由于消费者的喜好变化而终结。许多汽车专家认为，随着“柴油门”事件的发酵，柴油车的销售量将会持续下滑，随着消费者对柴油车逐渐嗤之以鼻，制造商应在新车型上尽可能少投资。阿斯顿大学教授David Bailey说：“如果人们认为他们在将来会受到相关限制，这些规定将阻止至少在大城市的人们再购买柴油车。”

汽车买家是应该在购买柴油方面仍抱有信心，还是应当彻底摆脱呢？不幸的是，现在仍然很难确定最新品牌的柴油车和普通汽油车相比，哪一个污染最明显。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自从大众公司爆出尾气门丑闻以来，没有人对实验室里进行的尾气排放测试抱有很大的信心。

更严格的道路测试制度，即“实际驾驶排放”（RDE）测试将于9月份在欧盟开始。Bailey说：“测试将会更加严格，并且这会使得柴油车变得更昂贵。这将意味着很多柴油车将会消失，因为对制造商来说再生产柴油车是不值得的。”

“我认为未来的车辆将着重定位于为非柴油型，到本世纪二十年代，大部分车将会从内燃机型转变为电动型。”

英国汽车研究组织RAC基金会主任Steve Gooding说，“言语上的行为可能已经在改变人们的购买行为”。他指出英国柴油车销量近期下滑严重。但是，Gooding还认为，将污染最严重的柴油车从道路上清除的计划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很难准确衡量一辆车到底污染有多严重。他说：“这不仅仅关乎车龄，还和车曾经被开到哪里、车行驶的距离以及具体车况相关。不幸的是，获取车辆所谓‘污染最严重’的数据并不容易。”

如果饱受雾霾影响的城市希望尽快消除柴油车，它们不仅需要监管者的帮助，还需要努力让政府的不要冷眼旁观。奥斯陆仍然须说服挪威运输部门批准其道路收费。曼西拉也必须说服国家政府更换每天在墨西哥城饱受诟病的柴油公交车。

然而，柴油汽车数量的快速下降意义重大——尤其是因为我们面对着棘手的气候问题，这样的做法可以让我们的政府在科学家们提出严重警告之前就解除危机。

“我很高兴可以看到柴油车的终结”，Berg说。“柴油车的终结相对较短时间内会引起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