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古人看来，盆景、园林、器物与书画并没有绝对的学科分野，即便它们在尺度、媒介上大相径庭。他们一旦打算在其中赋予日常生活的叙事与表意，费长房的移天缩地之术便可以派上用场——盆里可以造园，器中足以造景，或者一股脑儿统统收入画中，为你将儿女情长、诗情画意娓娓道来。
这套闵齐伋（ji）绘刻套色《西厢记》版画即是如此。
这套图由浙江闵齐伋创作于明亡前四年的1640年，二十张木刻套印版画描绘了《西厢记》二十折剧情，画面构图让人拍案叫绝，不仅描绘情节，还把这些画面表现在了各种流行的绘画形式中，屏风、走马灯、信笺、手卷、折扇等等。是明末版画巅峰之作。
最早接触这套版画源自巫鸿先生的的《重屏》。书中讲道：“这些画家不满足于对戏剧情节进行刻板描绘，而是试图为著名的戏剧剧本提供具有创造性的插图。他们的创造力以两种基本方式表现出来，一是不断修改以前的插图，二是不断使他们的插图与中国绘画中的新发展结合。这套插图的出版者和印刷者来自浙江乌程的闵齐伋（1580-1661年后），插图的设计者不明，留存下来的唯一一套印刷品现藏于科隆东方艺术博物馆。
卷首 莺莺绣像 嘉禾盛懋写。四周刻有边框，以杂花为饰。画面基本以墨色线条为主，只有纨扇上套印了花青色。崔莺莺动态的回眸似乎是动人的瞬间抓拍。
第一 佛殿奇逢。描绘张生初往普救寺投宿之情景。用手卷形式呈现。卷首签条上篆“如幻第一图”五字。左手空白处有“寓五笔授”款，并“寓”“五”两方朱文印。
第二 僧房假寓。描绘张生寺中偶遇莺莺后，向红娘打听情由。以白描绘于钵型瓷器壁上，后置一朱红托架，“第二”两字藏于托架腿上。器壁上“之”字型布置连廊、湖石、围墙，掩映着画面深处两个偷窥者。
第四 斋坛闹会。描绘张生以“随喜”之名于禅堂再见莺莺的情景。图作圆光，边缘有二十八星宿分界图，并衬以祥云。
第五 白马解围。描绘白马将军杜确及普救寺僧人惠明追杀叛将孙飞虎情景。用走马灯展现，线刻为主，部分套以淡墨。
第六 红娘请宴。描绘红娘奉崔夫人之命请张生赴宴。人物用饾版，设计于青铜器物腹壁之上。青铜器以线刻单色表现，青铜器内壁以浓墨套印金文“其眉寿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十字。
第七 夫人停婚。描绘崔夫人于宴席之上毁约赖婚。彩色套版套印，四人、三椅、二桌、一地毯，地毯、桌面均采前小后大之透视法。地毯用“凤穿牡丹”图画来装饰。
第八 莺莺听琴。描绘莺莺夜听张生抚琴，心有所感。图画边框饰以花草。“第八”两字设计成浮萍的叶筋，藏于边框花草纹饰中。画面以一墙二分空间，也将月洞窗里的张生推向画面深处，前景的湖石、铺地交代了崔莺莺所处园庭，而月洞里的张生被一层轻纱所隔，如幻如梦。
第九 锦字传情。描绘张生倩红娘传书莺莺表达情思。以手卷和信笺表现。
第十 妆台窥简。描绘莺莺展读张生书信之情景。图绘屏风一面，将莺莺、红娘隔开，使莺莺在未察觉红娘窥视的情况下展读书信，真情毕露。斜置的屏风制造了观者窥探的视角，而崔莺莺则以镜中影巧妙呈现，画、屏、镜层层推进画面的空间景深。
第十一 乘夜逾墙。描绘张生跳墙与莺莺相会故事。图中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彩云朵朵，水波盈盈，荷塘映月，花团锦簇。张生形像以池中倒影及身后投影出之。
第十二 倩红问病。描绘张生因相思成疾，莺莺着红娘递简的故事。借相扣之玉环构图，既同时表现两个场景，又暗寓鸳盟已成。
第十三 月下佳期。描绘莺莺赴约，与张生幽会，姻缘得以成就。碧纱低垂，另有红娘、琴童立于屏风外含笑静听。
第十四 堂前巧辩。描绘崔夫人看破内情拷问红娘。图画设计在一盏宫灯之上，正面绘崔夫人与红娘，左右两侧绘张生与莺莺。
第十五 长亭送别。描绘莺莺于十里长亭送别张生。全图以淡青灰色的平版，衬出一页素白扇面。
第十六 草桥惊梦。描绘张生于草桥歇宿，梦莺莺私奔而来，又遭贼兵抢去。作品以飘渺烟云形状勾画出梦境，梦境纯以白描表现。梦境外则以花青底色海水烘托。
第十七 泥金报第。描绘张生高中后，琴童飞报喜讯情景。故事被绘制在一扇半展的屏风上，内部画面又以折墙和屏风制造故事所需的空间，而外层半展的屏风似乎也参与到内部的空间围合。
第十八 尺素缄愁。以立轴形式展现莺莺回书张生的情景。珠帘低垂处，可见莺莺握笔凝想，似有万种情思寄与张生。
第十九 诡媒求配。以傀儡戏形式展现郑恒骗婚，遭红娘嘲弄的场面。将张生、莺莺、红娘、杜确、法本、郑恒等都制成木偶，或吊挂墙头，或演于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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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九樟学社）：梦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 赏闵齐伋绘刻《西厢记》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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