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遗产保护与活化利用

学会副理事长、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北京建筑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特聘院长

城市更新是国家战略的一部分，它包括四大类型的对象，而其中两类对象与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息息相关，这两类对象是旧厂区和旧街区。正如习总书记最近访问的绍兴所展示的那样，老旧城区和街区的文化传承与城市更新紧密交织。因此，在城市更新持续推进的背景下，我们必须综合考虑城市更新和文化之间的关系，同时还需要考虑绿色和低碳等方面的因素。于是“文绿融合、新旧共生”便成为城市更新的新内涵，它是文化和绿色融合，新和旧共生的一种状态。

首先，从生态绿色的角度来看，城市更新不能采取大拆大建的方式。此外，所有的建设和运维都应向低碳绿色方向发展。

其次，从文化角度来看，除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等精神层面的文化，还有很多物化的文化，如我们现在的建成环境及其保护。

文化和绿色如何融合？过去30年，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通过实践，我们提出了文化引领的绿色更新体系。

文化引领的绿色更新体系

由于我们国家有着独特的历史过程和文化特质，因此在我国的城市更新中，我们需要考虑哪些文化元素应该被保护。虽然自1972年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推广以来，有六个价值体系可以供我们参考，但这些体系并不能直接适用于中国历史文化的保护需求。因此，在文化引领的背景下，建立一个适合中国的文化要素价值评估体系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挑战。

单一尺度的文化要素评估是不够的，我们还须将其与绿色和低碳相结合。在我们国家，大约30%的碳排放来自建筑建设过程，而建筑的运营维护也占据相当大的比例。通过赋予老旧建筑以社会、经济等多重意义，将其重新利用，可以显著减少新增的碳排放，这为我们的城市更新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在2000年，我国拥有大约20到30亿平方米的既有工业建筑，包括现在的工业遗产和工业遗存等。然而，由于各种原因，仅仅从文化的角度很难说服城市管理者对这些建筑进行充分的利用，但如果我们结合绿色和低碳的角度就能更有说服力。

全域历史文化特色要素保护控制底图

瓷器一直以来都是中国文化的象征，而景德镇则是东西方文化交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的团队在景德镇进行了超过十年的实践和探索，旨在寻找文化与绿色的融合之道。

景德镇曾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出发点，这里生产的陶瓷通过陆路和海路传播，成为中国文化与中东、欧洲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也成为了中国的重要文化象征。这座千年不衰的陶瓷之城，是一个真正的工业城市，也是唯一一个通过单一产业影响全球文明并持续影响了一千年的城市，这使得它的文化意义愈发重要。虽然其他城市产业如威尼斯的玻璃制品和阿姆斯特丹的手工业也具有较大影响力，但它们并没有延续千年之久，更谈不上对整个世界文明的持续影响。

景德镇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现代化生产线的引入和国有体制的改革，景德镇的发展中心逐渐从老城区向东部郊区转移。旧有的国有工厂逐渐关闭，周边的社会服务体系也逐渐崩溃，导致物质和社会环境出现了一种“黑洞”现象。虽然景德镇曾经是世界日用陶瓷的主要生产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式微，被佛山等新兴陶瓷产区取代。不过，景德镇在艺术陶瓷领域的地位却一直屹立不倒，这得益于其长期积累的众多陶瓷制作秘方。例如，如果需要制作一个大的陶瓷板，要求不能出现开裂，烧制后必须呈现设计中的色彩，那么只有景德镇能够生产出符合要求的产品。因此，许多从事现代陶瓷艺术和传统陶瓷艺术的艺术家们都会前来景德镇，这些人被称为“景漂”，大约有数万人之多。尽管“景漂”的规模不小，但他们尚未形成稳定成熟的产业形态，周边也缺乏足够的配套设施。

景德镇“十大瓷厂”分布示意图

如何振兴拥有14个老旧瓷厂的世界艺术陶都？关键在业态的设计，同时重点考虑将“景漂”这个知识创新的群体，并根据他们的生活场景来进行规划设计。

我们摒弃先分配指标后布局建筑和景观的设计方法，改为DIBO的路径和模式，旨在通过设计来赋能并引导投资和建设后的运维。我们经过反复论证，结合城市主要道路和公共设施，进行风貌质量评估，制定了一个我们团队内部称之为”红绿图”的方法：红色代表活力和积极，绿色代表开放空间和生态。通过这个方法指导了该区域空间和资源的布局，最终形成了城市更新的总体规划。

DIBO模式

城市设计需要体现可靠性，或者可操作性，就需要考虑运营前要解决的问题。我们的关注焦点主要集中在空间中的居民，解决他们的日常生活、生产和相关的交易、交流以及社交互动问题。这种“三交”通常在传统城市规划中被忽视，也很少受到运营关注。在确定业态时，不能只是纸上谈兵，而应该进行实际尝试。如果某种业态不适用，我们应该毫不犹豫地进行更换。业态确定的原则是确保所选定的业态具有广泛的适用性和可共享性，避免将不相容的活动聚集在一起。此外，在建设过程中，我们采用“垃圾零外运”的概念，从绿色的角度出发，修复和再利用许多文化和可用空间，以及老旧材料的再利用。这有助于减少资源浪费并促进可持续发展。

触媒点的空间动线四步法

在景观风貌上，我们实现新旧元素的自由拼贴，不再强求一致的外观，尊重新旧之间的差异，同时创造柔性的和可交互的界面。因为工厂建筑通常具有高大的窗户，如果将其改造成封闭的结构，将无法活跃周围的街道或道路，因此将工厂厂区转化为城市街区是必不可少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考虑如何处理文物保护单位和历史建筑。对于文物保护单位而言，由于建设程序复杂，可能难以实现活跃度和吸引力的营造。对于历史建筑，我们需要探讨是否可以将一些非核心的部分改造成落地的门窗，从而增加商业互动界面。

宇宙瓷厂陶瓷工业博物馆

陶然集

除了老旧的工业遗产外，还关注传统手工业相关项目，其中包括彭家上弄院落酒店。上弄酒店的起源与古老的手工制陶工艺有关，这种工艺被称为“一窑十坯”，它源于民间并在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上弄酒店街区地下埋藏着宝贵的文物，被视为国保单位的核心地区。

采用新旧共生的理念，将一些老旧房屋改建成民宿，最大程度地保留它们的原貌和特点，以供游客入住。其中还包括一些坍塌和失火的建筑，将这些房子改造成客房，设计公共走廊，并以此展示过去的民居风格。新旧共生，不仅在区片和房子之间，还包括构建之间的共生。像木头，新的是新的，旧的是旧的，不统一刷成一个颜色。

充分使用废旧建材，低碳创新地融入城市既有风貌

这个项目的成功也在品牌维护方面具有重要意义。我们与年轻的驻场团队合作，共同策划了一系列活动，以保持品牌的活力和吸引力。我们还将这个成功的模式扩展到其他项目，如耀州和龙泉的青瓷等，这些经验也得到国家发改委的认可，作为一个重要的案例被记录下来。

构建文创街区，提升经济效益

我们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详细规划、城市更新或建筑设计，人民的城市就应该是一个让人民感到亲切的城市。我们不能建造冰冷的、老百姓难以融入的空间或场所。

供稿单位：中国城市规划学会详细规划专业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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