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斌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副理事长,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城市规划与设计学院教授,本学术对话主持人 )
城市的特色风貌问题,是近年来从中央最高领导习总书记一直到普通的人民群众,大家都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改革开放40年以来,我们国家在城市与区域发展特别是城乡建设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同时,城市更新与保护所呈现的矛盾,特别是大家诟病的千城一面,一味追求空间和建筑形式新、奇、怪等现象或问题,成为当下我们城乡规划和治理领域特别关注的问题。本次年会的主题是“共享与品质”,可以看到我们处在进入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节点,如何提升城乡空间的品质和品位,对我们城乡规划师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今天我们学术对话围绕四个讨论题展开对话讨论:(1)城镇风貌特色的内涵和本质;(2)如何识别城镇风貌特色,是结构性还是感知性要素更重要,以不同地域的典型案例为例;(3)城镇特色风貌管控是技术性问题还是制度性问题?(4)设立“城镇特色风貌区”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期待今天参会的来宾也能踊跃地参与对话讨论。
杨保军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教授级高级城市规划师 )
人类文明发端于特定的自然地理环境,差异化的自然本底孕育出不同的文化基因,并在城市特色风貌中体现,比如北京城体现的是一种礼制,江南水乡则是一种灵秀。
风貌的基因是什么?第一个基因无疑是地形地貌,这是城市的先天基因,它一定会对城市的整体格局和空间结构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例如桂林,古人对自然环境认识精准,运用精妙。“群峰环野立,一水抱城流”描绘出桂林的山水城格局,而“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生动刻画出桂林山水的特质,十个字包含了形态、色彩、质感。
第二个基因是气候。从宏观到微观各层面,都会影响到城市结构、街区布局,也影响到绿化、地下空间等等,蒙特利尔因为寒冷,所以地下的商业街道很发达。现在越来越多的城市在关注气候对城市布局的影响,即所谓微气候循环的考虑。
第三个基因是生产模式与产业特点,对城市空间组织和建筑形态也会产生显著影响。对比纽约和华盛顿,产业特点定位差异造就了显著的城市风貌差别。
第四个基因是传统的建造技术。最后一点还有文化,就是宗教崇拜,精神层面的追求,虽然是隐性的,但是很深刻,它会影响城市空间、传统习俗和生活方式。简言之,“风”往往指的是风情、风土、风韵,“貌”是物质空间的面相,两个加起来,一个内在,一个外显。
历史在不同时期给城市留下不同的印记,城市就是一部活的历史。不同的基因其实影响的尺度不大一样。古人说,千尺为势,百尺为形。形和势在某个尺度上会互相转换,好的设计一定要先去辨识它的势和形,这叫顺势而为,在设计上指的就是因势展形。
宏观层面重在梳理山水脉络,使之与城市取得一种和谐的关系。例如通州副中心重点关注了与大运河的关系。中观层面往往要捕捉一些特色片区,它们是城市风貌基因表达的重要载体,例如苏州的山前地区、滨水地区,这些滨水地区的元素和生活场景不同的结合往往能造就不同的体验,而山地起伏错落,处理得当能增加空间的趣味性。
如何运用城市基因来塑造风貌?有几种方法:第一种叫极化,找到一个突出的基因不断地重复、强化,反复表达就可以强化本土性,典型案例是桑托里尼。第二种叫多基因的叠加和耦合,也能够塑造出跟其他城市不同的风貌特色。比如香港突出了经济基因,叠加了自然基因。这类城市数量多,当叠加的比重不同,虽然同处于相同纬度,但城市面貌也千差万别。艺术家创作离不开采风,设计师也有一个采风问题,即怎么去传统建筑、当地民居、寺庙学馆、城镇乡村中提取各种基因,并巧妙运用到不同尺度的设计中去。
设计中需要把握好几个关系。一是群体和个体的关系,即处理好城市中各种元素的主次关系。一座城市要想形象鲜明,往往有均质化的群体作为底色,才能凸显出亮色。二是虚与实的关系,要同时关注虚实空间。过去的城市设计往往强调开放空间系统,实体交给建筑师来解决。现在,经济社会活动趋于融合,相应地,空间也走向融合,实和虚都要考虑。因此需要更多专业融合或者协同。兼顾实体和空间的城市设计,形象更加饱满,层次更加丰富,这也对我们提出了挑战。三是显性和隐性的关系,“貌”是物质环境的综合展现,具有显性特征;但是“风”是它的内涵。这种内涵充盈在整个城市的氛围当中,具有隐性特征,却往往就是城市场所精神之所在。四是本土和舶来的关系,要大胆吸收其他的文化,但是要把握一个度,外来文化是可以进来的,但如果度没有把握好,会把整个系统冲乱了。比如说老北京的白塔虽是外来的,但不会感觉不适,因为整个城市秩序完整,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画面和谐。为什么今天对一些舶来品反感呢?因为今天北京空间已然失序了,容不下“添乱”。如果把握住了恰当的机遇、尺度,仍然是可以很好地嵌入进去。我们需要避免的是在错误的地点采用错误的舶来方式。
张泉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副理事长,江苏省住房城乡建设厅原巡视员,研究员级高级规划师)
城市特色风貌这个话题比较复杂,基本上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其内涵而言,宏观角度就有不同的分类,比如空间特色、文化特色、景观特色;景观特色又分自然景观特色、人造景观特色等,有建筑物本身的特色,还有产业特色,诸如此类。只要你有不同的视角和足够的敏感力,你就能发现特色。按照“特色”这两个字的内涵来说,是少部分的、个别的,可以普遍优秀,但是特色必定是少数的。从特色的本质角度,我的理解有四点。
第一,与众不同。例如姚明到了我们会场很有特色,而在国家篮球队没有特色,他只是比别人更高一点而已。所以参照系很重要,当然还应该是品质优秀的,是好的特色。崇洋媚外、搞奇形怪状的建筑就不是我们应当提倡的特色。
第二,有生命力。没有生命力的特色是不会受欢迎的。比如说要有用,它是日常性的,可以兼具物质性和精神性,有效率或者有效益。特色可以是规划设计工作的一个目标,而不应是规划建设项目的追求目的甚至首要目的。为特而特就本末倒置了。
第三,有生长性。特色是要养育的,是要不断优化的,在此过程中进行优化、强化的选择。特别是城镇的特色形成,多有一个逐步培育、优化提炼的过程,过急有可能欲速不达。
第四,有基因。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是有基因的,城市特色基因是形成城市特色的坚实基础和宝贵前提条件。例如传统街区、传统乡村,是在什么情况之下生长延续至今的呢?比如苏州的传统民居,原来都是进落式的,前提是家庭人口多,三代、四代同堂。现在都是核心家庭,怎么用呢?自然的基因、社会的基因、文化的基因,需要深入具体剖析应对,浮于表象难以形成具有强大生命力的特色。
在塑造城市风貌特色的过程中,还应当重视特色创造创生的机制建设。创作的话语权、民众的参与权都是很重要的。
不同的特色基因多有相应的特色领域,不同尺度的特色也需要相应比例的图纸才能表述,不同比例的图纸又可能是不同的专业才能解决完成的。对于一座城市而言,哪些特色应该由城市规划负责?比如北京故宫的中轴线,规划这样一条线太容易了,但形成目前这样的所谓中轴线,取决于建筑造型、建筑形制、建筑色彩、建筑组合和院、廊空间关系等众多要素。在这众多方面,城市规划到底应该负责什么?创作的话语权到底应该如何配置?技术创造要秉承自己的本质。形成城市特色风貌的创作科学决策机制,对城市特色风貌的培育与优化、强化,肯定是非常重要和大有帮助的。
段德罡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理事、学术工作委员会委员,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导 )
风貌内涵基因的研究的确是城乡风貌建设中极其重要的内容。就当下城乡建设中所提的风貌塑造而言,我本人认为“风貌”二字本身包含有“风”和“貌”两方面:“风”是内在精神文化倡导,“貌”是外在空间特征体现,即“风”是“貌”的内在支撑,“貌”是“风”的外在表征。因此,当下城镇和乡村所存在风貌问题,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既有的“风”出现了问题。“风”之不存,“貌”将焉附?
对于内核文化的传承感知,我推荐大家去我老家云南腾冲住上一段时间,腾冲让我见识了传统的力量,这种力量促成了一种地方良知。腾冲人家,不论是老宅院还是单元房,都有一个“家堂”空间,正面设龛,其上正中供奉“天地国(君)亲师”,右侧供奉土地及灶君,左侧供奉祖宗。这个家家户户惯常的空间设置,却反映出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髓。首先,要敬畏天地、忠君爱国、孝养亲上、尊重师长;其次,要感激养育我们的土地,感激一餐一饭;继而,要记住宗族出处,要有延续香火的使命。腾冲的家堂文化至今依旧鲜活地主导着每个人每一天的生活。另外,今天的人们都知道,腾冲有一座国殇墓园,1945年由当地百姓自发修建,安息着9187个远征军的英灵,向人们讲述着抗击日本法西斯战争中悲壮而辉煌的篇章。我一度奇怪,作为埋葬国民党将士的墓园,包括蒋先生手书的碑文、牌匾——“碧血千秋”和“河岳英灵”何以在解放后历次运动中完好地保存下来?后来特地请教了当地一位长者,他说“不管是哪个党,不管是哪个人,只要是帮助我们保卫家园的人,那就是我们的恩人……”。因此,国殇墓园在那场浩劫中悄无声息地被腾冲人民掩藏、保护起来,守卫了万千将士的亡魂与他们的尊严。我想,这大概也是腾冲的家堂文化所滋生出来的,属于这个地方的集体性良知吧。这是腾冲的“风”。
中国古代的空间,首先是与自然浑然一体,进而承载着社会秩序,培育着一代一代人的成长,今天的城乡空间却已很难体现出这些精神与价值。基于此认识,我们在一个扶贫项目中尝试实现“与天地相合、与传统相合、与人相合”的三合状态。与天地相合,即尊重山水,顺应原有的地形地貌,保留原生植物,利用当地的风貌基因来生长出空间;与传统相合,我们强化了乡村传统最看重的“俭”,通过“建筑废料资源化、建筑材料乡土化、弃置器具记忆化”来实现节俭营村,弘扬“俭”文化;与人相合,重在培育村民对家园建设的主体责任意识。团队花了一年时间驻村建设,从一开始不被认可,到教村民看懂专业图纸再到最后引导村民参与到建设中,我们在引导村民对传统的回归及对“美”的认知。建设到了中后期,老百姓开始主动协助我们建设,陆续将自己家的废弃器具送来作为乡建材料,对建设提出自己的建议,参与广场铺地的铺设,自创了很多美妙的图案……至此,乡建的内核开始形成,我们发现老百姓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难以交流,在平等互信的前提下,他们对家园建设有很高的积极性。因此,美好的城乡风貌不能靠专业人士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而应在取得价值共识的前提下由大家共同缔造。
言而总之,我认为对“风”的传承,实为我们期待这个社会能纯良和善,这比我们单一从技术层面塑造城乡之貌更为重要。
王世福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理事、学术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城市设计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教授 )
中国当下有关城市风貌的总体语境是态度积极但行动困惑。一方面,政府、社会与市场均比较明确地不再、不敢乱拆了,历史建成遗产保护的步伐开始积极并且坚定了。但另一方面,如何从相对消极的保留、保存到积极的活用、创新,并呈现地方特色、建立地方自豪感,还存在相当多的理念认识问题。
城市特色是一个内源性的概念,是一座城市区别于其他城市的根本属性,在全球化语境中包含了这种地方性被冲击后的消解、变异、重构程度。我们看看被欧陆风吹过的城市,被楼盘房地产定义中的城市,呈现被“侵略”之后的地方特色消失,这是大家特别痛心的,我想也是这个学术对话所要讨论的“困与惑”。
我认为,特色风貌是城市内在品质的一种外部呈现,是对种种复杂发展动力的“在地化”程度的表达。在开放性和全球性的大进程中,就是城市维持自我和重塑自我的过程。
制度层面的困惑在哪里?大家认真想一想,历史上有特色的城市,风貌让你很迷恋的城市,大都有一个集权背景在后面衬着,例如都城、城堡,以及著名的巴黎改造,都是制度强制执行的物质结果。另外一种风貌的认同是乡村,其大致是约制和生长出来的,乡规民约和建设习惯是背后的非正式制度力量。工业化的现代社会出现以来,快速、标准化地建设遵循相对公平竞争,以及迎合市场开发效率所需要的通用规则,虽然也有相当的强制力,但却缺失了指向空间范型的特色目标。这也是由现代建筑为主构成的现代城市总体上缺乏风貌特色的困惑。
另外,拒绝力也是维持地方建筑风貌的一种重要力量。但是我们的各级政府以及社会,似乎不自觉地不拒绝,甚至喜欢洋气的欧陆风,各种西方新古典的办公楼立面占据着城市的重要公共界面,各种欧洲风情的楼盘畅销在大江南北。我们的拒绝力肯定是不够的。大家不知道拒绝一个不是你这里的东西,全球化来了,国际化来了,就把本土化给替换掉了,同时也把地方自豪给消解了。本土性越来越少就没有了特色,深层次与风貌相关的公共审美价值就沦陷了。
再深度地思考,创新力不足更是无法塑造和彰显城市特色的原因所在。我们虽然不乏对“奇奇怪怪”建筑的批评,但是缺乏对城市创意的讨论与鼓励。巴黎、纽约每次出现类似的奇奇怪怪的现象之后,都演绎出城市创新力的提升,使其站在世界先锋城市之列。而我们每次奇奇怪怪之后,开开玩笑,讽喻挖苦一笑了之。贝聿铭先生设计巴黎卢浮宫的金字塔,经过深刻的争议,实现并引导了历史环境中的城市创新;纽约通过社会组织推动政府实现的高线公园是有趣的城市活动和景观创新。我们已经进入了移动支付、共享经济、多维媒体的新时代,急需城市创新来促成高密度城市环境中高品质的公共空间、富人文的公共活动以及强创意的城市地标体系。
最后,回到千城一面的反思。大家都觉得千城一面不好,那千城要有多少面?千城要千面吗,或一百面,三百面?这本身是逻辑上的困惑。其实,如果真有文化自信和内涵的千城一面,也许就是我们所要的特色风貌。城市特色风貌是本土性在面临全球化、现代化冲击之后维持自我的程度,它又是一个创新力演绎的本土化进程,是城市的决策者、使用者、老百姓与城市空间互相界定的过程。因此,城市特色风貌也是城市治理的一种价值呈现,包括拒绝的能力与创新的能力。
陈飞
( 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副总工程师、城市开发分院主任总工程师,同济大学城市规划博士,高级工程师 )
讲到城市特色风貌,其实就像刚才杨院长讲的,它是一个非常大的学术框架,有非常多的元素和要素,其中历史风貌就是城市风貌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下面跟大家汇报一下我们这几年在上海城市历史风貌评估方面所做的一些工作以及思考。
对城市历史风貌价值的评估首先要基于城市风貌格局结构的判读。从上海已经划定的12片历史文化风貌区来看,应该说彼此之间是孤立的,虽然每一片都有自己的风貌特色,但是看不出联系。2016—2017年,上海新发布了两批历史风貌街坊,共有250个。当年划定的中心城12片历史风貌保护区一共只有27km2,这两年新增的风貌保护街坊共计17km2。当这些街坊划定之后,就可以看到一条相对完整的城市历史发展脉络。从上海最早的老城厢,向西、向北发展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再跨过苏州河,沿着黄浦江向东形成了上海近代产业的发展轴线,还有老北站,又从那个点带动跨越苏州河的老闸北华界的发展。这样城市历史风貌的形成脉络就出现了,这也为我们判断区片的价值和划定需要重点成片保护的地区提供了基础。
其次才是对关于历史风貌要素的评估。我们过去的做法可能会更关注于建筑的保护和分类,将历史建筑分成很多等级,如保护、保留或者修缮、整治等等。但是,上海新一轮风貌评估在观念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即开始从城市的视角审视历史风貌价值。这就需要从点状的建筑单体转向空间层面:一是从风貌体验的视角来评估线性空间的价值,包括传统道路街巷尺度、线型与公共界面的意义,二是重新认知和评估历史肌理的价值和保护的意义。例如安康苑就是一个很典型例子。安康苑是当时上海最大的旧改项目之一,在上海老北站的南面。十年前所做的城市设计方案只留了少量的历史单体,大体量的新建高层住宅、商业综合体彻底改变了原有的空间格局和历史肌理。当时上海市委书记韩正批示要做好老北站周边地区的风貌保护。我们团队从2016年开始对该地块进行风貌评估,重新开展规划设计。在评估中不仅把风貌较好的建筑划为保护对象,更是增加了对历史道路和弄巷格局的保护,并且划定了成片的肌理保护范围。方案经过多轮的修改,最终把基地内约三分之二范围的历史肌理基本完整保留下来。当然,这也是管理部门和开发商多轮博弈的结果,可以从另一个层面反映上海规划管理部门对风貌保护的坚守和重视。
当我们把历史肌理、空间和建筑系统地保留,并与新建建筑形成协调融合的关系后,城市的风貌特征会更为鲜明和有地方特色。物质空间层面的风貌特色可以通过规划技术或政策手段实现,但是内在的“灵魂”、或者说城市历史文脉的传承仍有很长的路要走。上海如果能把现存的里弄建筑全部保留下来,会有730万m2的量,这么多的历史建筑,功能活化怎么做?在以大规模居民动迁为主要形式的旧改推进下,原有的里弄居民都搬走了,里弄建筑里承载的传统生活和文脉基础如何传承,全做成“新天地”或“建业里”的里弄还是里弄么?这都需要进一步研究和思考。
陈天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学术委员会委员,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城乡规划系教授 )
如何识别城镇特色风貌?识别本来的城镇风貌,才能做好风貌传承与塑造。以天津为例和大家进行一个交流。在2004—2015年间,天津开展了海河沿线的综合性保护、改造和更新工作,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较大的反响。如何理解天津城市风貌的结构性和特征性呢?由于历史原因,1860年以后,外国租界地沿着天津老城海河下游段形成了5~6km的发展带,形成了天津海河沿岸独特的历史风貌特色,海河上游是老城所形成的中式文化,下游为不同国家特色构成的西洋文化。在海河沿岸的更新改造中,将海河作为天津城市空间结构和风貌特色的主要载体,重点保护海河沿岸的城市历史风貌特色。改造范围涵盖了14片历史文化街区,大约占地10多km2。海河的更新改造结合其特殊地理区位及历史文脉实现了城市滨水区的复兴,使其成为天津市的主要窗口和名片。
就像王世福老师所说,改造过程中的政府主导作用也是很强的。为了保证城市设计的实施落地,天津市采用了自上而下的管控模式,成立海河规划委管控海河沿岸的开发。海河规划委通过审批建筑开发,出台城市设计导则,管控建筑高度、密度、色彩等一系列措施管控海河沿岸的更新和改造,其核心目的就是在大规模的更新和改造中,通过管控城市重要风貌要素,保护城市原有的历史风貌特色。
感知性的要素在改造过程中如何表现也引起了一些争论。如在海河中下游的非历史地段的更新开发中,出现了大量极端模仿外国租借地的建筑风格,对于这种极端模仿是否属于正确改造思路的争论也从未停息。
对于结构性要素和感知性要素哪一个更重要,我认为结构性要素要更加重要一些。随着对城市了解程度的加深和适宜的建筑技术的发展,市民会转变对城市的理解。就如刚才王世福老师提到的怎么看待奇奇怪怪的建筑,在巴黎也出现了一些过去认为的奇奇怪怪的建筑,比较有名的当数埃菲尔铁塔,埃菲尔铁塔处于巴黎改造后的中心地带,设计师从结构性上加入了意向性的处理手法设计了埃菲尔铁塔,修建过程中引发了非常大的争议。但是现在来看,巴黎人已经完全接受了当时奇奇怪怪的埃菲尔铁塔,埃菲尔铁塔也已成为法国的代表性建筑,巴黎类似的例子还有蓬皮杜艺术中心。相信大家这次来杭州开会已经参观了钱江新城,设计师运用当代设计理念和设计手法,成功地塑造了新时期的杭州新地标,在传统城市风貌之外赋予城市新的结构内涵,这也是一种结构性的创新带动的感知性变化。
再回到天津,天津城镇特色风貌传承和塑造最成功的就是五大道,五大道已经成为天津市很重要的历史文化保护窗口。它的图底关系、空间形态与周边的高楼大厦形成了很好的互衬关系,“旧”里容“新”。因此,我认为对于特色风貌传承和塑造的研究,不应该是全盘否定新东西,而是应该提出在如何严格保护好“旧”的底线上进行“新”的改造,新旧之间在文脉上有过渡、融合。对于历史所传承下来的底,我们应该去延续它。大家学习的城市设计基本理论中提到了五要素,在五要素之外应还有一个就是城市的肌理,天津在城市核心地段的历史保护过程中,保留了城市肌理中最精髓的东西,包括陈飞老师讲的上海案例,也是通过规划的调整来延续局部的城市肌理。
裴东伟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小城镇规划学术委员会委员,扬州市自然资源局副局长 )
今天这个议题,我的观点是,对于城市风貌管控,制度与技术是不可或缺、相辅相成的,也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关系。我结合在扬州市从事具体规划管理工作的心得,通过扬州市扬州老城区的具体做法,来同大家分享。
首先简要介绍一下扬州市。扬州市是江苏的省辖市,位于长江与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是国务院首批公布的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有着近2500年的建城史和丰富的历史遗存。扬州老城区指的是5.09km2的明清古城。
我们首先分析总结扬州的特色是什么?五个字,古、文、水、绿、秀。之后结合技术分析结论来开展相应的制度建设,具体也是结合这五点来开展工作。“古”,就是整体保护古城策略,包括保护它的整体古城风貌、街巷机理、历史性建筑。“文”,就是保护城市的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并与风貌特色一脉相承。“水”,体现地域特点,并加强运河水系和城内水系的沟通,使我们的水能够清起来、活起来。“绿”,就是加强公园体系建设,尤其在老城是插缝建绿加口袋公园。“秀”,主要就是南秀北雄的建筑特点,对建筑的风格、体量、结构、高度、色彩、外立面材质等具体的细节都进行严格的把关。在此基础上,扬州市多年来按照“整体控制、积极保护、合理保留、全面改善”的原则,审慎推进古城保护与利用、改造与复兴,使古城的历史风貌和传统文化得到有效的保护和传承,城市特色和个性进一步彰显。明确了“护其貌、美其颜、扬其韵、铸其魂”的古城保护总体思路,确定了老城区的功能定位和保护框架。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出,首先分析清楚扬州的特色是什么,再确定针对特色去做什么,这就是从技术往制度来转变的一个过程。
再谈一下技术与制度的融合方面扬州的具体做法。第一,还是规划先行。古城保护规划出台早、起点高、执行严。规划先行体现在法定规划层面,包括城市总规、历史文化名城专项规划、历史文化街区规划等等。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开展了多项研究和完善城市设计,对于老城区进行分区规划引导。完成民房修缮的导则、历史建筑修缮的导则,包括历史文化街区、名城里面有哪些建筑特色也进行提炼总结。第二是体制机制建设。规划、建设、房管、园林、城管、文物局等多部门形成一个联动机制,共同携手形成合力。成立古城保护与利用、改造与复兴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负责日常工作,对于制度和资金筹措进行完善和统筹。并形成了专家团队来提供技术支撑。第三是成立名城公司,通过国企平台来进行城市部分更新与改造试点,也培养和保留了大批的工匠,保证项目能真正落地。
在这个基础上,老城更新具体在操作过程当中也因地制宜形成几种思路。首先第一种模式是政府主导,前期的设计与整体的改造,包括目前的4A级景区的运营维护。第二种模式就是政府来引导,区里来操作,群众来参与。第三种模式就是政府指导和定规则,居民自己来具体更新,如彩衣街环境更新。有几种模式,也是技术和制度的一种交融。再有就是法规制定,包括历史建筑的管理办法、民房修缮管理办法等,也包括扬州古城保护条例,也都是一脉相承的。这也体现了技术与制度的相互融合。
在具体操作层面形成了一些细节做法,举几个例子。一是巡查,规划局派驻到街办的同志对古城不定期地巡查,动态了解具体情况。二是三维建模,扬州老城区三维数据入库已经完成,可以在数据平台对规划项目进行一些初步的高度、体量等视觉效果的判断。三是一个数据库,目前我们已经形成了数据库,完全可以对历史建筑、文保单位、古树名木等进行实时查询。四是古城审批层级高,老城里面项目的审批级别,除了民房之外,需上报市规划委员会审议。这种审批决策机制保证大家对这件事情的高度重视和严格管控。五是加强公众参与,事前广泛地到现场征集老百姓的意见,事后再去实地听取意见反馈,这样形成一个良好的公众互动关系。这也是技术和制度相互融合的具体做法。
在此基础上,谈一谈最近的扬州古城立法。扬州立法有三方面的特点。第一是充分结合扬州的实际情况,差异化地去立法。第二个就涉及到一些经验的制度化,我们实际摸索了很多经验,有很多约定俗成的但没有写成条文的做法,进行梳理以后将其制度化。第三针对存在的主要矛盾和常见的问题,以问题为导向来解决,通过立法来解决一些规划从技术层面不能完全解决的问题。通过制度建设保障技术工作充分落实。
综上,可以认为技术与制度是相互融合的,技术是基础,而制度是保障。通过制度与技术的互动良性循环,最后使制度设计和技术水平形成螺旋式上升的良性循环提升。
江伟辉
( 广州市荔湾区住房和建设局调研员)
刚才这么多位前辈对我们的整个风貌传承都作了很好的哲学思辨,我想从实际案例方面跟大家做一下介绍。这个案例过程实际上就是我们对城市风貌管控的认识的变化演进过程。
首先我介绍一下这个项目的背景。这个项目叫做恩宁路旧城更新项目,广州市总共有26片历史文化街区,荔湾区占了一半以上,总共分布了14片的历史文化街区,恩宁路是其中一片。这些街区历史文化遗存比较丰富,有物质的,也有非物质的历史文化遗产。恩宁路的历史文化街区探索的历程,可以说是非常曲折。历时10年,历经了六次设计。这片区域危破房比较集中,在2006年的时候,最初把它作为一个连片危破房改造的项目。当时还没有传统风貌、历史文化保护等等方面的因素,仅仅是从经济平衡的角度来做这件事情。就是希望在这片连片的危破房街区,政府少花钱甚至不花钱实现老城街区的改造更新。但这六次设计的方案都不理想,既无法实现历史街区传统风貌的保护,又很难做到拆建比的经济平衡。而且随着征收拆迁的逐步推进,项目遭到了很多原住民的抵制,陷入了困局。
这样的状况延续到了2009年,随着对历史文化保护的认识不断地提高,对城市风貌的要求不断提高,既然在老城区已做不到经济平衡,那么我们提出了以保护优先为原则的新一轮方案设计。这一轮设计做得非常成功,在2011年广州市规划委员会上获得了全票通过。首先方案对于整个基地的本底进行了很好的梳理,是广州第一次做减法的规划,第一个恢复河涌的规划,也是第一个做红线避让紫线的规划,是第一个为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取消规划城市主干道的规划。这个实际上也是对整个城市风貌重要性的认识提高的过程。
由于改造过程发现了很多政策性的障碍,政府作为一个改造的主体,真的是举步维艰。为了推进项目,我们对整个旧城更新项目的运作、后续的管理、产业引入,进行了一些探索和尝试。2015年首次把社会资本引入到旧城更新的活动里来,引入了万科作为合作方。2016年经过将近一年的建设,首期永庆坊建成,占恩宁路项目体量的十分之一左右,并开始对外营业,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习总书记2018年10月24日视察广州的第一站就去了永庆坊参观,在这里他对城市建设和城市规划有一些精辟的论述和总结。他指出,城市建设和城市规划要高度重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不急功近利,不大拆大建,要凸出地方特色,注重人居环境改善,更多地使用微改造这种绣花功夫,要注重文化延续,文明传承,让城市留下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
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了进一步的思辨过程。之前的工作一直都是在物质形态上面去作文章,社会经济发展到了现阶段,需要追求品质化、精细化管理,更要考虑到市民和当地居民真正的生活的需求和心理的感受。我们就开始有一些制度上的创新和尝试,成立了共同缔造委员会,成员涵盖了社区的居民、媒体、街道、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专家等各方面。建立了这个平台,就能够在这个平台上把各方诉求摆出来,也能够在这个平台上面达成一定程度的共识。通过不断地达成共识、不断地实现共识,最后可能就会使整个改造项目和社区生态出现很大的改善。
我们在委员构成上,以居民为主,比例占了一半以上。再包括几位专家、社区规划师、利益相关方、一位人大代表、一位政协委员,还有街道负责人等等,总共25位。主要是考虑到这是公众参与的平台,需要体现大多数居民群众的意愿和诉求,也需要带有一定的协调能力,也就是习总书记说的,大家的事情大家商量着办。还考虑从建设期大家共同缔造,逐步演化到建成移交后的社区建管委的机制,形成一个长效机制。
在如何保护传统风貌这个问题上,我们有几个思索,怎么样让老城持续有生命力,而不是作为标本去让大家观赏。除了保护好原有风貌,怎么跟我们的现代生活需求相结合,让风貌更鲜活地延续下去,这才是我们更加要注意的。特别是在老城区不断衰退的过程中,从根本上讲,老城的更新还要从人口结构上进行优化。除了人口的结构调整,还需要提升产业结构,有新产业的导入,才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旧城更新才是可持续的。我们在改造更新的过程当中,首先,考虑要有产业的注入,而且这个产业还要跟在地文化、传统文化能够相融合、相关联。同时也要形成一贯的、系统的更新策略,永庆坊这么一小片,对整个恩宁路项目甚至整个老城区来说,相当于益生菌,能够带动周边的一些区域参照这样的模式,渐进式地不断地更新。
总结一下风貌特色的思考。首先,我觉得风貌特色实际上也是我们所有城市居民的一种集体意识。或者说是可以唤醒共同回忆的,也就是习总书记说的乡愁的东西。在这方面,怎么去营造呢?这既是一个技术上的问题,同时也需要在制度不断地创新。特别是我们要从物质形态转换到更多地关注到人的需求和感受上面。通过跟当地居民的互动和各种活动的组织,能够凝聚起共识,我们的旧城更新有了居民的参与,风貌才能够是活的。这个风貌不仅仅是物质形态的,而且包括了生活方式,这才能称之为文化延续。
周岚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副理事长,江苏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厅长,研究员级高级规划师 )
一个土耳其诗人曾经讲过,一个人终身不能忘记的是母亲的容颜和城市的面貌。今天我们这个会场人气爆棚,说明大家都很关注城市的面貌。在试图回答吕老师问题的时候,我也在思考,究竟城市特色或者城市特色风貌,是必需品还是奢侈品?我想它应是超越基本功能需要的美好物,它的实现比所谓的奢侈品要难得多,因为它需要长时间的历史积累和多主体的城市利益相关人形成共识。
我认为有三个动力推动城市特色成为一个热词:一是跟快速变化的时代性相关。世界变化太快,快到让人找不到自我,我是谁?我来自哪里?这些终极问题是跟我的历史记忆连在一起的;二是跟全球化关联的千城一面相关,在全球旅行,如果在此和在彼没有什么差别,千城一面带来的是枯燥和乏味,让人丧失了对地方多元文化和特色探寻的愿望;三是跟我们对过去发展方式的反思相关,过去40年中国经济社会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但在此过程中我们急于摆脱贫困,急于追赶,急于旧貌换新颜,结果是实现新颜了,但是出现了千城一面的问题。
进入新时代,在中国社会总体上实现小康、未来要更多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时代背景下,城市特色问题既是中央关注、社会关注,也是行业关注,我认为这是我们呼应社会需求和城市转型变化的重要切入点,因此有必要设立城镇特色风貌区,它是“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可观可感真实空间。从理想角度看,最好整个城市都是特色风貌区,那应该就是令人难忘的特色城市了。如果由于种种原因,做不到整个城市都是这样,起码可以将城市里的历史悠久地区、好山好水地段、当代建设精品集中地划定为城镇特色风貌区,加以精心地规划和城市设计引导,加以市民文化的培育,加以时日,让人身处其中,就可以不仅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还体验到乡愁。
在实践中,各地也有不少积极的探索。2017年我们完成了《江苏省域城乡空间特色战略规划》,是从更广的大地景观角度探索构建省域城乡空间特色体系。在系统梳理各类空间特色资源的基础上,结合大数据分析和社会调查,划定了省域重点特色风貌区和重点特色景观廊道,提出了更加严格的规划建设标准和风貌管控等要求,希望能够将江苏最重要的特色空间更好地传给未来。这是2017年做的规划,也得到了业内的最高奖项,但2018年规划职能调整了,希望未来可以联合自然资源部门推动实施。
关于可行性,我认为相对较难,因为它不由技术人员决定。但由表及里,也存在五种可能途径。一是基于城市设计,通过技术性的成果,转化为规划条件和开发合约,管控建设行为;二是通过设计师的跟踪服务制度,实际上特色风貌管控绝不仅是画设计图,更重要的是从宏观、中观、微观乃至节点尺度进行全过程跟踪式服务;三是再提升研究水准,能够找到城市或者地区特色的关键基因,形成规划设计、建造的导则要求,用于指导新的建设;四是城市规划设计规则标准的制定完善乃至立法,针对不同特色风貌区形成不同的差别化要求;五是形神兼备的城市特色风貌,要跟市民文化精神的塑造联动起来,吴良镛先生说过:美好环境要与和谐社会共同缔造。
李金路
(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理事,中国城市建设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工程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
今天题目中的关键词是风貌。所谓风,比如风清气正,风和气就是一体的,我们能感觉到的就是风,感觉不到的就是气;所谓貌,事物之外表。风貌就是天地自然造化之貌。
如果说人类文明是实体财富和历史文化的混合积淀,那么城市风貌就是这些财富的信息表现,保护城市风貌就是保护城市的文化载体。文化不虚,它是物质和能量财富的信息状态,文化信息一旦被激发出来就是无穷的财富。
吕斌老师提出了困惑,也给出了答案,即传承和塑造。传承就是往回看。我们都是立足现在、展望未来,而有个德国人问:我们需要过去吗?现在中国是越来越需要过去。客人来到杭州,主人马上带他去看杭州的过去,因为看新城没意思。习总书记说不要忘记共产党的初心,但民族的、行业的初心也不能忘。
粗略地说,园林比景观出现早两千年,风景比园林早两千年,神话比风景早两千年,比神话更早两千年的是杭州的断湖桥遗址,即早期的农业文明。
中国文化的源头是昆仑神话,而西方文化的起源就是希腊神话。中华文明发展分为两支,一支是城市文明,即世俗生活,另一支是山水文明,即仙居生活。山水文明更高一层。
昆仑山神话沿着黄河而下,到了东部的渤海一带就演变成了蓬莱神话;其典型特征就是“一池三山”,从此两千多年皇家宫苑都是“一池三山”布局;到夏末商初,中华汉文化核心圈基本确定在中原一带。随之东海“三仙山”再次西进到了中原一带,并演化成了五座岳山和五座镇山。
西方的神话是神的神话,中国的神话是人的神话。神仙保佑我民,神话伴随文明。随着中华民族的迁徙、居住范围扩大,五岳演进到了“百灵山”:凡有华夏子民居住的地方,就有成百的灵山护佑在旁。待演进到“千风景”阶段,上千座现代的风景名胜区诞生了。
神话走进人间的过程,也是山水文明引领城市文明、仙居文化引领人居文化的过程。古人在追求人神相通的过程中,实现了人杰地灵。风景园林也好,景观风貌也罢,都是一种从无到有、从意到象、从象到形的过程。康熙皇帝规划避暑山庄时,看到一处美景拨动心灵,他就做一首定景诗来描述情感中的意象;然后由画师把他的意象落实到形象,绘成定景画;再由工匠对画境进行造型,开始了规划设计工作——烫样。
避暑山庄历经康雍乾三朝,经历了人化、诗化、神化的三个阶段,从无到有、从具体到升华,普通山水变成了园林胜地。喝茶、住宿、办公在宫殿区;将水系梳理成“芝径云堤”,皇帝可在灵芝、彩云上漫步;最后利用周边山脉的拱卫之势,建设外八庙,象征着各民族部落团结在清朝中央政府周围!直到申报成世界遗产。这都是通过山水园林来实现的。
风貌是从无到有、慢慢积淀而形成的,短时间“打造”的风貌有很大风险。2000年西宁要建世纪广场,他们迫切希望从偏远地区走向世界,就请上海人设计了一个比德国风格还德国的广场,突然间享受到了国际范儿。但在如此特色的民族地区,我们的评价是,西宁人就地“背井离乡”了,因为他们的子辈一旦有了民族自信就会质问父辈,为什么如此没有民族价值观!
城市风貌是我们的财富、城市记忆和文化遗产。
吕斌:
今天这个学术对话会场有这么多来宾,说明这个话题大家都很关注,我认为这个话题也正扣我们本届年会的主题。我国已确立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为发展理念,走“以人为本、四化同步、优化布局、生态文明、文化传承”的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道路,城镇风貌是城镇特色的最主要体现之一,是城镇的软实力,传承和塑造城镇风貌特色是实现城镇化高质量发展、建设“美丽中国”的重要任务和本质要求。一些西方后工业化国家,近一二十年为了提升国家的软实力和综合国力,开始实施“打造美丽国家”的战略,从制度建设入手,推进和保障城市风貌的改善和提升。中国是一个具有5000多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丰富多彩的地域特色,然而伴随着改革开放以来城市的快速发展,更新与保护的矛盾显现,“千城一面”问题突出,一味追求形式新、奇、怪等现象普遍。在城镇建设中如何体现地域性、时代性的风貌特色成为城镇发展的重要课题。然而,城镇风貌管控又始终是建筑和城市规划领域难解的课题,不仅是学术理论问题,而且常常成为与政治、经济、社会等紧密关联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公众话题。近年随着城镇发展重点从“量”的扩张向“质”的提升转变,城镇风貌更加受到公众的关注,成为影响我国城镇化质量的突出问题。虽然多年来在我国城市规划工具体系中不乏对城镇风貌管控的考量,然而,就其实施绩效来看却喜忧参半,不尽人意。传承和塑造城镇的特色风貌是我们所有规划师的使命和责任,所以,当前我们需要认真深入地讨论:中国当代城市规划究竟应以何种技术或制度手段和储备,来管控我国现行城建体制下的城市风貌。同时,需要梳理归纳如何识别各地域最具典型性的城镇特色风貌的构成元素和特质,为建立我国城镇特色风貌传承和塑造方法与制度体系做好基础工作。
今天10位对话嘉宾的精彩发言以及与来宾的对话,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回答了他们对上述问题的思考和观点,并给我们提供了鲜活的实践案例,为我们继续更广泛、深入地开展有关城镇特色风貌的传承和塑造的制度和实践问题普及了知识,引领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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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城市规划):【Open Access】城镇特色风貌传承和塑造的困与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