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题】活态遗产视角下永泰庄寨评估、规划方法探析

本期作者：刘晓蕊

永泰庄寨价值主题回顾：从有机整体的视角理解具有活态属性的永泰庄寨

永泰庄寨活态特征延续性的考察

图/遗产构成示意

支撑永泰庄寨价值的特征要素类型繁多。庄寨建筑作为核心，包涵体现在空间秩序和功能形态上，具有结构、材料、工艺体系、风格样式等多方面的特征要素；庄寨之外则有选址环境、外部空间和功能格局、林田等生产资源和生产设施、相关宗族遗迹遗存、自然基底环境等人文、自然环境要素；还有与传统家族和聚落相关的传统技艺、民俗节庆、乡土文献等非物质要素，共同构成支撑庄寨价值的有机整体。

从整体保护的目标出发，借鉴活态遗产延续性的要素框架（【本期主题】活态遗产｜Living Heritage），我们可以对庄寨活态要素的保存状态做出如下判断并提出相应的关键问题：

（1）功能方面，塑造庄寨价值特征的核心功能可以概括为一个核心——家族凝聚力的维系，两个基本面——日常生活生产和军事防御。其中防御需求已经消失；日常生产生活使用的空间随人口减少日益收缩；维系家族凝聚力的仪式活动频次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受现实条件和管理要求的限制。那些褪去历史功能的物质遗存和空间似乎已经变为文物古迹，“对历史的见证”成为功能中越来越重要的部分，随着保护身份提高，对保持文物原状和安全的要求和限定就越高。尚在延续的功能空间还保有一定生活的温度，但很难让庄寨内外充满活力。去除活力，让庄寨功能彻底转换显然不可取。那么是尽可能少干预，静待温度自行退却，还是更加主动积极地助其焕发活力？ 

（2）社区方面，有温度的原因是还有微弱的血脉留存，家族对庄寨的所有权还在，宗族理事会维系着家族组织，也维系着成员和家族历史场所的联系。但面对居住人口减少和老龄化，后代发展很大程度上已不再依赖祖辈建立的人地关系，家族和庄寨间的维系还能否持久，庄寨被认知的遗产价值和身份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

（3）关切和文化表达方面，家族成员积极推动庄寨的保护修复、热心庄寨文化的传播在永泰是普遍现象，其成效受到越来越广的社会关注和认同。鲍氏家族主导的爱荆庄修缮还获得亚太地区遗产保护奖，这进一步提升了家族的自豪感和凝聚力。在前不久讨论是否愿意申报世界遗产预备名录的座谈会上，大部分家族代表态度积极甚至恳切。但随着级别提高，在对庄寨的关切方式和文化表达方面，会有更多主体的意见甚至要求加入，带来与社区的传统认知和当代理解能否达成共识、相互调和的挑战。

活态遗产视角下对动态机制的分析

和其他遗产一样，合理的使用是对永泰庄寨最积极的保护。所谓使用，其实就是物质条件支撑的一系列活动。因此除相对静态的物质要素外，对构成活动的动态机制——参与活动的人、实现活动的功能条件、活动的具体形式内容以及支撑保障活动的资源、机制，势必成为关注重点。活态遗产的视角让我们更希望找到让传统社区在其中发挥关键作用的途径，使健康的静态要素与有活力的动态要素相辅相成，不同尺度的遗产空间匹配恰如其分的活动内容，核心社区能够实现对他们来说最有意义的功能，并延续对自身文化的关切和表达。

图/保护管理方法路径图-保护管理方法路径

█ 利益相关者

基于产权和社会组织状态，庄寨的利益相关者大致可以分为核心社区和外部群体两个层次。

核心社区包括居住在庄寨内以及不在地居住但仍保有庄寨产权的族亲。庄寨事务统一由宗族理事会管理，对本族庄寨的保护和发展路径和方式十分关注。但人员构成偏老龄化，职业以务农居多，相关遗产保护利用热情高，但知识、技能、资源尚薄弱。青年人外出打工，人口城市化，宗族文化传统有逐步消解的趋势，通过庄寨保护建立共识和合作，可能缓解甚至扭转这一趋势。

外部群体包括了其他直接或间接参与庄寨相关事项的地方政府、管理机构、本地居民、文教科研机构、外来游客以及投资机构等等。地方政府和管理机构作为庄寨统筹协调职能所在，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将庄寨作为地区重要的文化资源，组织了一系列的保护、宣传、研究与实践探索，为庄寨的发展带来很多新思路，建立了很多沟通渠道，使核心社区具有了获得丰富资源的条件，当然各类外部资源需要结合方向选择进行取舍。

█ 使用方式

从庄寨内部空间来看，层层嵌套的礼仪、居住、防御三个功能圈层各有不同的使用状态。

礼仪空间（核心厅堂）仍然非常核心，因使用和情感需求高，呈现出延续性强、空间氛围和内部环境状态较好等特点。除了少数庄寨已由其他机构和团体整体开发外，即便闲置的庄寨，也会有宗族组织对礼仪空间进行原样修复并使用。但礼仪空间中举行婚丧礼仪、大型宴席等传统活动、仪式的发生频率逐渐降低，很重要的原因是人们对卫生、空间品质要求提高以及保护方面对用火安全的限定，现状配套功能、设施和服务难以保障仪式活动更新的需求。另一方面，从情况统计和家族成员的意愿来看，如能提升安全保障和配套功能支持，家族礼仪活动则有可能比较频繁地贯穿全年，从而维持住庄寨基本的心跳频率。

防御空间（外围外墙、跑马道与炮楼）具有特殊的构造和空间功能逻辑，历史上防御工事和防卫活动是庄寨的主要特点之一，现已转变为原状展示空间。加之因人力财力的投入有限，呈现出整体布局较为完整，但构造部位局部残破，且缺乏细致深入的阐释展示的状态。因此，庄寨家族人与资源的参与在保护和展示两方面也都至关重要。

居住空间（中部生活部分）现在仍是庄寨中占比最大的空间，历史上根据庄寨人口规模在使用、建造甚至拆除方面都具有相当的灵活性。随着生产、生活、经济形式的时代变化，这部分空间新旧功能组合关系复杂，变化最多；闲置的庄寨中，这部分空间保存质量也相对最差。对于延续庄寨真实的生活状态，体现生活内容的丰富性和文化品味，以及为未来适宜功能的加入来说，生活条件的基本保障和品质提升是必要条件，而庄寨建筑和空间的原状特征有较好的基础和潜力。

图/以延续居住生活的绍安庄为例：日常生产生活使用维护的空间约占50%（上图-空间使用频率）；传统活动以宗族祭祀为主，使用核心厅堂，正月活动最为集中（下图-活动时间频率）

从庄寨周边环境尺度看，包括两类重要的功能：

周边田林资源对应的农林生产活动仍在持续，虽然与历史上的资源利用方式有所区别，但仍保持了较好的农林耕作状态。在生态文明建设的大背景下，人们开始寻求新的经济增长模式，与外部资源进行了试验性地接触与结合。如田园综合体开发、动植物资源观赏、农林活动体验、传统民俗文化体验等等。

与村落文化空间对应的宗族仪式活动仍具有较高的活跃度，自然村之间联合举办的传统活动在永泰县境内普遍存在，且规模盛大，与庄寨家族关联密切。

图/以绍安庄所在的锦安村闹元宵之泰山公游神为例，涉及周边五个自然村，有固定的游神线路，与庄寨、庙宇等空间相关，是锦安黄氏振嗣公族亲共同参与的活动。规模盛大，参与度极高。

█ 活动内容

历史上永泰庄寨承载着多种功能，是家族应对社会环境变化的生存方式。庄寨内部空间是家族文化传承、生产生活的使用场所；周边空间是田林经济开发、家族发展繁衍等的功能场所；庄寨群体最终承担起永泰地区社会治理的核心基层作用。

基于对历史的考察，大致可以推断出庄寨建筑、庄寨历史环境以及遗产整体三个空间尺度下丰富的历史活动（历史生活）内容。显然这些活动内容不可能全部延续至今，但从活态遗产保护的角度，首先需要着手的是为那些延续至今，或尚可以延续下去的历史活动创造条件，提供保障，这些活动往往是传统社区与遗产之间形成相互关切的重要途径。同时需要珍视物质环境中历史活动留下的印记和线索，让曾经的活动或生活方式可以被感知，既和传统社区的集体记忆形成关联，又可以让来访者得以解读、理解历史，尊重传统社区的习俗和生活智慧。而对这些内容的展示、阐释，一旦有核心社区的参与，就自然成为他们对其文化传统进行表达的重要途径。同样重要的，是通过规划等方式，基于对遗产价值的挖掘和相关历史活动的认识，引导未来适宜被纳入这些空间的活动内容，通过活动实现丰富的体验，也丰富活化利用的创新性功能。

█ 保障机制

从机制层面来看，庄寨在传统机制的基础上，初步形成了以宗族理事会为组织、依靠社区公约进行保护管理的内部机制。在地政府和管理机构在引入外部遗产保护管理机制的同时，应充分尊重传统机制，并需要帮助其在延续的基础上进行完善，形成遗产保护共识，落实遗产保护责任、义务和权力。

从资源层面来看，遗产地包括了在地社区、生态、文化资源和非在地的宗族、资金、文化、技术资源所共同形成的内部资源；以及由政府部门的资金、技术资源、社会的资金、技术资源形成的外部资源。值得注意的是，非在地宗族所拥有的内部资源规模可观，且有意愿参与其中。保护管理则需要在机制层面关注这些资源和社区群体、功能、活动的对接，形成互相促进的关系，这其中要格外注意外部资源入驻对内部资源的撬动作用，但又需防止其对内部资源形成强势的替代。

活态遗产视角对制定管理规划策略的引导

如前述所言，如果将永泰庄寨的遗产保护目标指向通过遗产的整合利用推动地方社会文化经济多方面协同发展，核心路径可以是在保护价值特征要素的基础上，建立传统与现代的互动，充分激发基于庄寨历史文化空间各类活动的活力，其重点是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文化的活力。庄寨有着丰富且独特的文化积淀，除了知识性地展示阐释文化内涵，更需要结合前文梳理的融于不同尺度文化空间的文化活动，创造丰富的文化体验，提升庄寨文化的吸引力。二是经济的活力。延续庄寨历史上多元的山林经济发展模式，可以在保持生态、保护历史环境基底的前提下充分发掘资源潜力，通过文化赋予的价值潜力活化出包容性的新产业模式。三是社区的活力。通过庄寨维系好从历史贯穿至今的宗族脉络，并借助遗产保护的成效激发家族的凝聚力，使其变得更强更广，其文化自信和家族群体的获得感可以在庄寨延续的生活和活动中充分展现，让来访者通过深度体验获得感触。

在此基础上，将物质层面与非物质层面的规划措施结合在一起，从激发活力的角度对传统规划策略体系进行补充，整合为“维持心跳、强健筋骨、补充血液、焕发魅力”等四个方面的策略体系。

思维导图/庄寨目标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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