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鱼🐙
01
护城河与小章
我在右安门附近住了二十多年,后来又搬到了广安门,北京这条护城河是我和家人日常遛弯、消食的首选,也承载了我整个年少时光的记忆。
春天,护城河两岸的垂柳发出新芽,远远望去,尽是绿丝绦。
美则美矣,但熟客都知道距离“下雪”的日子也不远了,到时候漫天的杨柳絮再加上岸边柏树沙尘暴一样坠落的花粉,小风一吹,那真是北京春季过敏人群必备的开胃菜。
图 1 春日下护城河边上眯着的猫爷(2022年3月)
夏天,花红谢去、柳绿依旧。
艳阳高照的三伏天也阻拦不住大爷们钓鱼的决心。夏夜里罗锅桥头露天KTV,歌神们的歌声可以飘飘荡荡的传好远。堤岸上摇摇摆摆看不到尽头的狗尾巴草,点缀其间的蒲公英,爬到树干上的喇叭花是夏日的绚烂生机。
图 2 两位老先生在河边创造机会钓鱼(2022年3月)
秋天,河水染上缕缕姜黄,映着岸边的垂柳和万里碧空,点缀着高翔的风筝——奔波儿灞和小猪佩奇手拉手在同一片天空徜徉。
偶尔风向一变,奔波儿灞和小猪佩奇肩并肩一起挂在树上也是护城河畔常见的秋日风景。
图 3 罗锅桥上放风筝(2019年9月)
图4 拍摄于金中都遗址公园(2020年10月)
冬天,河上的冰面结不了太厚。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层在岸边溜达,在初冬的冰面上扔一颗石子,看着它一路叮咚滑向对岸,最终跌落在薄薄的冰层下。直到有一天被水面上“嘎嘎”的叫声吸引,抬眼望去,柳条又染上新绿。
02
护城河与老章
老章总会在遛弯的时候和我说起他小时候发生在这条河的故事,他说以前这条河把北京分为了城里和城外,河外面是农田,河里面是一大片平房,离河北岸不远的地方还有残留着城墙地基。住在这条河两边的孩子们偶尔会分拨儿打架,老章说他在河北岸一块石头可以砸到对岸。
我对这条河有印象的时候,它已经被修成了更偏向城市排水渠的样子,两岸的绿化和开敞空间也没现在那么多,仅仅在河道两侧留了2m左右的人行步道。
图5 改造前南护城河断面示意图(作者自绘)
但是河道本身在我的初始印象中就是很宽的,得有30m左右的样子。所以我小时候第一次听说老章能把石头扔那么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老爹真牛!等大一点儿了,我自己也得通过体育中高考的时候,我觉得老章同志在吹牛。等再大一点儿了,机缘巧合下得知北京护城河曾经扩宽过,以前也就大概十多米的时候,我才知道老章记忆里的护城河和我记忆里的护城河是不一样的。
在老章的记忆里,护城河是春日下成群的老家贼在空中盘旋,是农民们放养的鸭子在河里欢快地觅食,是一片繁忙的春耕景象;是夏日里涨高了许多的河水,是附近的孩子们光着身子在水里摸鱼捉虾,是五颜六色的野花竞相绽放的浓烈;是秋风扫落在护城河水面上的叶子,是酸酸甜甜的野果和藏在草丛里的蛙叫虫鸣;是刺骨冬风素裹的银装,是在冰面上追逐嬉戏的人群和小孩子冻得通红的脸蛋和手指。
图6 东直门外护城河上的白鸭子(引自微博:老猪的碎碎念)
03
护城河与步道
在我小学以前,北京的护城河是一条有味道的河。上学以后护城河开始了漫长的整治,清除淤泥、换防水层、铺大石板,“河沟子”变成了“水渠子”。
这个阶段护城河的改造主要集中在河道本身,跟人的活动空间没什么关系,河岸还是两条笔直笔直的通道。北京下大雨的时候上游开闸放水,岸边也会漫上水来。大水退去后,满岸的小鱼小虾,提着小水桶的孩子们开心的在岸上捉鱼撒欢。
图 7 汇入南护城河的莲花河夏天如果不进行人工除水草还是会很臭(2022年7月)
上大学后我不常来河边遛弯了,河两岸的景观也开始了漫长的施工改造时期。
据热爱遛弯的老章同志说,大观园到永定门这一段滨河绿道,在完成景观提升改造之后、疫情发生之前的这段时间来运动的人也并不多,直到疫情解禁之后,才开始呈现井喷式爆发。
图8 改造后南护城河断面示意图(作者自绘)
图9 北京营城建都滨水绿道(2022年7月)
护城河现在已经成为周边居民生活必不可少的活动场所,西南二环水系的步道连通及生态提升工作让人可以从颐和园团城湖南闸一直走到东便门,如果不怕累,我完全可以顺着河边从单位一路走回家。
当然我更期待有一天护城河解锁划船功能,秋高气爽的时候,一路随波逐流,多是一件美事儿!
图10 已经连通的水系步道区域
04
护城河与绿地
右安门附近几个滨河的大绿地修好之后,我最喜欢的是南厢大绿地。虽然金中都和永定门的绿地广场在修缮后似乎人气更旺,但是南厢仿佛一块蕴藏了北京南城故事的秘密基地,聚集了更多在其他公园、绿地、开敞空间看不到的南城画面。
图11 南厢大绿地位置示意
比如在疫情之前每周四、周六在南厢大绿地举办的花鸟市场,比如每天午后在树荫素土场地上练习摔跤的大汉,比如有缘就能够撞见来玩儿抛砖的叔叔们,更有遛鸟的、遛狗的、打羽毛球的、耍鞭子的、抖空竹、抽陀螺的……
在金中都和永定门,会有人跳广场舞,会有很多孩子滑旱冰,会有人写大字,放风筝,打太极……但是在南厢大绿地,可以看到北京南城的小小缩影。
我偶尔会想,为啥是南厢?
后来一琢磨,大概是因为这块绿地留的硬化空间没有另外两个公园那么大,设计中许多场地选择了素土面,对于各种户外运动来说,可塑性很强。南厢大绿地在设计中尽可能的保留了场地内现状的乔木,让老邻居们进到改造后的场地时非常有亲切感。
改造后的南厢好像变漂亮了,又因为那些一直生长在这里的树,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设计师大概在构思过程中就想到了可能发生在这个场地里的故事和画面,也尊重了时间在场地中留下的痕迹,才打造出这样看似平平无奇,却带来更多故事感的南厢。
图12 南厢大绿地素土场地上玩儿抛砖的叔叔们(2020年2月)
图13 南厢大绿地羽毛球场地上打球的人们(2020年2月)
不过也有一点可惜的地方,南厢大绿地在设计的过程中为了让周围居民可以更方便的使用这块场地,在设计中更倾向追求开敞性和无边界感。这是南厢设计中的亮点,却也成为了疫情之下管理过程中的痛点。
疫情期间,南厢始终被蓝色的彩钢板围的严严实实的。
虽然如此,也架不住热爱它的居民们抓住各种机会钻进去。
图14 南护城河北岸照片,隐约可见南厢大绿地被蓝色彩钢板围起来了(2020年3月)
图15 全副武装在河边绿地运动的阿姨们(2022年7月)
05
护城河与桥
护城河上的桥可以分为交通型和慢行两种,交通型负责连接护城河两岸的生活,慢行桥则演绎着护城河两岸居民的日常生活。
石板桥是练习书法的不二选择;桥洞子是演奏乐器的好地方;每一座人行桥都是放风筝的宝地。
图16 大观园对面的桥洞子下,萨克斯的声音隔水传来(2016年5月)
图17 广安门桥上车水马龙(2020年10月)
今天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没有人比桥头放风筝的叔叔大爷们清楚。他们带着买的、自己做的各式各样的风筝,骑着自行车,聚集到桥上。
大爷们说:放风筝可以治颈椎病。
大爷们说:桥洞子的穿堂风就能把风筝带起来。
大爷们说:河两岸树上的风筝残骸,都是我们的累累战果。
06
护城河与清明节
我一般不会选择在清明节、七月半之类的特殊节日去河边遛弯,到了晚上尽量保证非必要不出门。中国传统节日带来的特殊氛围下,一团团被烟火模糊的人影,让人沉重伤感。而且很呛,而且河边本来就不宽敞的路会变得很难走。
燃烧后的余烬在一个个开口朝向各异的圈圈里,一部分落到河里,一部分被风卷向很远的地方。
图 18 北京阑珊的灯火(摄影:张天空)
我曾经在三河看到过一个以现代手法立体化集中处理烧纸钱这种传统习俗的公共装置,当时感觉很是神奇。它像是一个个开口的储物柜,被放在离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看样子像是有人使用过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使用后的感受如何。
07
护城河与小动物
小时候河边最常见的就是麻雀,偶尔大观园的鸭子也会越狱出来遛个弯,后来环境越来越好了,河边能见到的鸟类也越来越多了,鸳鸯大雁这种都是常客,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大家也不知道刑不刑,只敢激动的拍拍照,发个朋友圈。
南厢大绿地以前不知道叫啥,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在冬天的雪地上看到过野兔子、野鸡的脚印。(老章说的,我反正分辨不出来)
图 19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痕迹(2014年12月)
小时候河边总能见到各式各样的虫子,老章分别管他们叫——花大姐、金龟子、草蜢子、季鸟猴、棺材板儿、油葫芦、捞咪子……
蜻蜓分的更细——红辣椒、绿豆娘、老玻璃、黑老婆儿……
反正我分不清谁是谁,也真心希望以后遛弯的时候它们离我远点儿。
晚上桥洞子旁边是飞行技术高超的夜么虎子(蝙蝠),墙根儿上趴着的是攀爬技术一流的歇了虎子(壁虎),雨前有低飞的小燕儿(燕子),雨后是唧唧喳喳的老家贼(麻雀)……
08
护城河与历史
最后这段其实我打心眼儿里不太想写,主要我不是专业人士,说多了怕露怯。
但是在我整理素材的过程中有一位搞历史文保传媒的发小儿这么评价我们护城河:它不是运河,历史价值比较弱。
这可不行啊!这可不能够啊!
所以我在尾巴的地方抛个砖,希望看见的大佬们给我指指路!好让我拿着参考答案去怼回这位历史文保传媒工作者~
我知道护城河始建于明代,属北运河水系,是唯一一条发源于北京境内的河流;
我知道护城河曾挨着老北京的城墙,以及西直门、东直门好几个城门楼子;
我知道护城河边上有个金中都水关遗址,还有金宫殿故址,以及永定门外据说是南方之镇的燕墩。
图20 金宫殿故址(2022年7月)
有关护城河的历史我就能挤出这么多了?您还知道北京护城河或者北京护城河边儿上有什么有文化、有历史、有味道、有故事的地儿么?
[THE ENDING]
河水悠悠门前过,你记忆中是否也流淌过一条河
青盟专栏|北京大妞侃北京
中国青年规划师联盟—最有理想的规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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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中国青年规划师联盟):北京大妞侃北京|我家门口有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