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需要的不是新的建造方法,而是新的生活方式
——普罗奇达岛住宅设计评论
伯纳德·鲁道夫斯基
张映乐 译
金筱敏 译校
如此穿着的人们如何能够期盼好的建筑呢?
——威廉 · 莫里斯
我们早已失去了与大地的紧密联系。
这里描绘的是一座乡间住宅。
楼梯不属于乡间住宅,而是纪念性建筑最宝贵的部分:它应当作为景观,建在室外。在一所小房子又窄又陡的楼梯上,你无法行走,只能跳上跳下。
至于窗户,它是多么地狭小且极具资产阶级色彩!窗户是在墙壁上任意高度的开口,为了获得良好的通风和光线,也常常开设在屋顶。在南部的国家,窗子与座椅同高。这种高度的窗户现在依然令人愉悦(安坐其中的妇女目光炯炯有神)。而在北部地区,窗户始于半人高的地方。在那里,饱餐后的人们喜欢将脑袋靠在窗框上休息。
窗户的位置也不总是便于抵达,有时要攀登楼梯才可靠近。在彼提宫(Palazzo Pitti)中,人们甚至需要经过优雅的弧形坡道才可到达窗畔。如今,巨大华美的窗户无处不在。
而在古老民居中,窗子却难寻踪迹。房间唯一的开口就是用于进出的门。
(这是一处女士的乡间住宅。)
公元四世纪的罗马有 856 个公共浴池和 11 个浴场。
现代人只是洗澡,不再沐浴。他们跨入 1.5-1.9 m 长、80 cm 宽的铁浴盆中,随着身体方便和清洁需要调整姿势。尽管我们称其为沐浴,但这项活动通常只花费10 到 15 分钟。沐浴的场所是一个又高又窄的房间,通过窗户采光。还会根据其他的卫生要求,添设各种设施和器具。沐浴之后,房间就会被擦拭干净。
(在炎热的季节,男女乔装打扮,只为亲近海水。然而根据习俗,他们在水中也需穿着全套衣裤,违者将受到惩罚。)
在这座住宅中,浴室是一个空旷而明亮的房间。地面中央有下沉的水池。清晨阳光从开敞的门照入(开敞的门增进了与环境的亲密感)。打扫用具存放在另一间屋子。
壁柜在今天随处可见,一张嘎吱作响的床也是如此。床头和床尾设桌柜,或者不设桌柜,只用金属杆和细柱撑起带金银流苏的华盖,柱身和华盖顶部都有雕刻装饰。风格的命名分别对应男性与女性的名字:路易十四(Luigiquattordici)或玛丽·特蕾莎(Mariateresa)。
这里的床指的是简单的床铺,婚床(双人床),或是仅供个人小憩的单人卧铺。我们制作了一张结实的石头床,称它为“克里纳伊”宴会沙发(cline)。
没有被礼物压弯的桌面,没有摇晃的抽屉,没有刚好卡在胃部的桌沿和其下方藏匿双脚的空间,没有可以枕着胳膊休息的桌子。
我们甚至不想保留餐桌、书桌、床头柜、梳妆台或是厨台。
这里只有座椅、靠椅、凳子、像床一样的扶手椅、摇椅、儿童椅(可怜的孩子们),那些有着英国或美国名字的舒服的坐具——我们称之为懒人椅、脚凳,最后还有躺椅。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坐下来。
我们又做了一个石质躺椅,也可称为宴会沙发。三张这样的宴会沙发组成了古老的卧躺餐厅(triclinio),最好再加上一张大理石板制成的矮桌。
不要将胃痛归咎于古老的躺卧进餐习惯,恰恰相反,坐着吃饭才是不健康的。在古罗马,男性躺在宴会沙发上,女性坐在旁边——这样的卧躺餐厅可以容纳六个人。到了帝国时期,女性也可以卧在沙发上。这就是文化史中描述的奢靡(decadenza)。
(这是一位未受误导的女士在乡间的住宅。)
在我们的文化中,卧躺具有神话色彩,女士们都应了解其中的重要意义。绘画中的维纳斯、达那厄与奥林匹亚丝都展示着如此体态。为人谨慎且品味高雅的雷加米埃夫人(Madame Récamier)也是如此,稍后我们会再次提到她。
回顾我们的饮食习惯才能理解卧躺进食姿势的由来。首先,让我们把那些武器一般的餐具——处理鱼肉的菜刀、餐刀和水果刀——带离餐厅,搁置在厨房。作为最古老和最美味的传统食物,中餐摒弃刀叉:中国食客不会将金属物递到嘴边。而土耳其农民高超的用餐技巧则使他们不用弄脏双手便可享用美味面包。囚犯用的木勺终将征服美食家的餐桌。
和其他时期相比,如今我们低俗迟钝的品味在衣着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男士们荒唐的穿着只会引来后人一声叹息。)现在,每块布料都要首先经过裁剪。这种粗暴不可理喻的方法并非源于女士们对少布料服饰的喜爱。一本古老的服装书向我们展示了古人并非随时都穿着如幕布般褶皱的衣服,斯巴达少女简率的衣着远胜现在女性喜爱的袒露肩颈服装。举例来说,这世上还有比贴身的长袖管更丑陋糟糕的东西吗?(男士们的贴身长裤管引来了第二声长叹。我们距离野蛮和寡廉鲜耻的时代已有两千多年了③,没有人还会认为男士适合穿裙装。但是,我们却无法想象穿着裤子的所罗门、伯里克利和但丁。)如今,我们的脚都被鞋子挤得变了形。从巴塔(Batà)或是帕多瓦(Padova)店铺买来的鞋子难道就是为我们的双脚设计的么?我们从出生以来,脚趾就是展开的,而非直指前方。
谁又会对荒唐可笑的男帽视而不见?真正的绅士应该严肃对待自己的发型。
如今还有哪位女士知道如何用手帕整理头发,包上特本头巾(turbante),装点发型?
现在的理发师使用蒸汽或电流卷发机,女士们为了装饰需要插在头发中的纸浆片,已经和帽子相差无异。
穿着 Eugenia 品牌服装的夫人与宴会沙发并不般配,一袭长裙在这里更合适。雷加米埃夫人对此十分清楚,她甚至还脱掉了鞋袜。
一位未受误导的女士在家中不会穿裁缝做的衣服,不会戴设计师做的帽子,更不会穿鞋匠做的鞋子。
她家中的卧室没有家具,甚至连宴会沙发也没有。在这里,软垫铺满整个房间,她可以赤脚行走。挂在天花板上的蚊帐垂下来,形成了一个小棚屋。
最后,关于床上用品我还想说几句。既然品味考究的男女身着各色服装(尽管曾经有段时间这样被认为是不对的),他们床上的被褥为什么就一定要是白色的呢?诚然,爱好清洁的人的床铺会更干净,但人们并不会以床铺颜色来判断它的洁净程度。请女士们去看看美术馆中那些睡美人画作中的卧榻吧!她们会若有所悟地回到家中。
张映乐,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南京 210096)讲师
金筱敏,罗马大学建筑历史、制图和修复系(罗马 00186)博士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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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27期)
本期责任编辑:刘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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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建筑遗产学刊):伯纳德·鲁道夫斯基 | 我们需要的不是新的建造方法,而是新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