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展策展人
深入解读《千里江山图》
带您走进北宋的“绿水青山”
内容简介
本书是对《千里江山图》的系统研究,深入发掘《千里江山图》背后的故事,讲述围绕此作的作画者、创作手法、创作动机、图像意含及作品递藏,以满足广大读者一探此图究竟的需求。
故宫博物院在2017年年末推出的“千里江山:青绿山水画特展”,引发了媒体热议与民众观展热潮。而央视“国家宝藏”栏目的播出,更使得《千里江山图》由深藏宫中的艺术史名作,演变成为全民广泛关注的文化热点。
作者简介
王中旭,故宫博物院书画部研究馆员,中央美术学院博士。2014年入选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青年拔尖人才”。
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古画鉴定与研究,发表学术论文二十余篇,出版专著有《阴嘉政窟:敦煌吐蕃时期的家窟艺术与望族信仰》(民族出版社,2014年)、《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寺观壁画明清卷》(开明出版社,2016年)。2017年“千里江山: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策展人。
目 录
序 章
迷 雾
希 孟
青 绿
古 今
江 山
天 下
太 平
递 藏
结 语
序 章
2017年9月15日至12月14日故宫博物院在午门展厅(含正殿及东西雁翅楼)隆重推出年度大展“千里江山: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以下简称“千里江山展”)。其中第一期(9月15日至10月30日)展出的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受到国人的极大关注。开展首日即引发“故宫跑”,而之前受到如此高度关注的只有北宋张择端的《清明山河图》。2017年中央电视台大型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开播,《千里江山图》是故宫博物院推出的三件文物之一,也是该节目推出的第一件重器。《千里江山图》由深藏宫中的艺术史名作,演变成为全民广泛关注的文化热点,“《千里江山图》热”也成为民众推崇“国宝”、呼唤传统文化复兴的一种文化现象。
《千里江山图》为山水长卷,画心纵51.5厘米,横1191.5厘米,绢本,以鲜丽厚重的青绿设色表现了千里江山一望无垠之景致。该图本幅无画家款印,后隔水有北宋政和三年(1113)蔡京(1047-1126)的题跋,提到该图是希孟在徽宗(1082-1135)的指授下而作,徽宗将该图赐予蔡京时希孟才十八岁。尾纸有元大德七年(1303)昭文馆大学时溥光跋。该卷钤有南宋内府、清梁清标(1620-1691)、清内府收藏印,另有“寿国公图书印”及类似“沐”字(朱文圆印)的骑缝印。该图及作者希孟在宋、元、明的画史文献中无载,到清代的文献中才开始被提及,经《石渠宝笈》(初编)著录。
《千里江山图》为何能引发国人如此广泛的关注?除故宫博物院展览的重点推介及社会媒体的推波助澜外,更重要的应还在于画作本身之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比如说:该图画心长达11.9米,气势磅礴、画法精工,尤其是细节之表现令人叹为观止,如同溥光跋中所说的“一回拈出一回新”,但根据蔡京跋却出自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之手;该画作者希孟在画史上无载,这是他唯一传世的作品,相传他在完成该画后不久即英年早逝;该图以石青、石绿敷色为主,颜色历经九百余年至今仍鲜丽如新,在青绿山水画史上可以说是“独步千载”“众星孤月”;该图得到徽宗的亲自指授,完成后徽宗将之赐与权臣蔡京,与北宋末年最重要的两位政治人物——徽宗和蔡京关系密切,然而徽宗赐画后不到十五年北宋即灭亡,千里江山半壁沦丧,对该图之寓意形成辛辣讽刺。
因为故宫博物院举办“千里江山展”和“《千里江山图》暨青绿山水画国际学术研讨会”(以下简称“千里江山研讨会”)的关系,《千里江山图》也迅速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该图的基础信息并不复杂,但是该图的鉴定和研究却充满挑战和争议:该图本幅没有画家款印,本幅上可能最早的两方印——“缉熙殿宝”和“寿国公图书印”,“缉熙殿宝”是南宋理宗宫廷的收藏印,但现已模糊,并被乾隆在其上钤了一方略小一些的印,“寿国公图书印”系宋、金、元时期何人的收藏印,尚需要进一步的论证;后隔水蔡京跋虽然明确地提供了该画作者、时代、收藏等基础信息,但是因为磨损严重与卷轴操作、保存的通常状况不符(卷轴画通常是越靠近尾端轴头的部分保存得越好),而被怀疑有从别处拆配过来移花接木之可能;溥光行楷书题跋无其他可靠的书法真迹可资比对,此外题跋中只字不提希孟和蔡京,并称该长卷为“丹青小景”,亦能引发种种联想。在关于《千里江山图》画作本身之研究上,亦有诸多尚无法取得一致意见的地方,如该画主题为何(或画的是哪里)?是否以实景作为创作的主要依据?应如何解释画中青绿颜色厚重鲜丽,与现存宋代青绿山水画色墨并重、融合之“矛盾”?何种思想、理念主导了该画之创作?等等。
笔者2016年至2017年负责筹办“千里江山展”,主编该展览图录,并协助召集、筹办“千里江山研讨会”,故有机会对《千里江山图》仔细观摩并反复思考。笔者以为,该图研究最重要的应是对图像本体的研究,而图像本体研究最为关键的有两点:一是青绿设色,二是江山图,前者针对技法和风格,后者关乎主题和画意。本书研究的一个基本思路是:利用该图与现存可靠的唐宋绘画真迹及画学文献的对比,构建唐宋时期青绿山水和江山图的演变序列,并将该图置于徽宗朝青绿山水和江山图演变的艺术史情境中,对该图的时代作者、风格样式、题材意涵、流传鉴藏进行全面的研究。
结 语
通过对《千里江山图》画作本身风格、意涵之研究,可以断定该图系北宋晚期宫廷之画作。该图鲜丽精工而富有文人思致、诗意,清乾隆朝宫廷画家王炳、方琮仿图与之相比,在色墨之表现及意境之塑造上均有很大的差距,亦可证明该图非后世之仿作。该图布置宏远,气势磅礴,且极为注重细节之呈现,非积极进取、精力充沛之年轻画家而不能为,乾隆帝敕名年轻的宫廷画师王炳、方琮仿画,亦证明乾隆帝是相信该卷蔡京跋的叙述的:上述种种证明了蔡京跋的可靠性:该图系昔在画学为生徒的希孟十七八岁时在徽宗的亲自指授下所画。
《千里江山图》之所以能在青绿山水画史上“独步千载”“众星孤月”,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画作,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在复兴唐人青绿山水古意的基础上,融入北宋后期(“今人”)色墨融合之画法,极大地拓展、丰富了青绿颜色的表现能力。
从盛唐敦煌莫高窟第217窟、103窟作为经变背景的青绿山水壁画来看,唐代的青绿山水敷色鲜丽、明亮、厚重,以勾线平涂为主,空勾无皴,被认为“开青绿山水之源”的展子虔《游春图》如果绢色不变暗、颜料不褪色的话,原也应设色鲜丽,其风格与莫高窟第217、103窟青绿山水壁画接近。《千里江山图》以石青、石绿赋色作为山体造型的主要手段,颜色鲜丽、明亮而不失清雅,应为徽宗宫廷提供的优质矿物质颜料,从褪色、折裂处可以看出,颜色涂得比较厚重,这些都是学习唐人青绿山水画法的特点。北宋后期文人画兴起,王诜、赵令穰的青绿山水画注重色墨融合以及体现士人趣味。《千里江山图》以青绿颜色为主要造型手段,同时山脚、山体阴面及远山也运用水墨皴染及墨色融合,从水墨皴染上看,体现了融合董源、李成、王诜等多家的特点,类似披麻的皴法与董源《潇湘图》相似,短粗侧笔皴染的方式则与王诜《渔村小雪图》接近。
《千里江山图》不仅仅是希孟个人的创作,也反映了徽宗宫廷青绿山水的特点及审美趣味。从该图来看,徽宗宫廷青绿山水的重要贡献是将唐人青绿山水的传统与水墨皴染、士人趣味融合了起来,崇古而不拘泥于古,极大地拓展和丰富了青绿颜色的表现能力,促使宫廷青绿山水在徽宗时期达到巅峰,《千里江山图》正是其中最为典型和杰出的代表。
二是在传统江山图的基础上,融入了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空间意象,使江山图由一种单纯的题材演变为有诗意、思致的画意。
尽管最早可追溯到唐吴道子、李思训(或李昭道)于大同殿画蜀江山,但是江山图作为一种题材和类型,是北宋时期开始形成的,是以表现连绵不断的山势为主题。燕文贵《江山楼观图》、佚名《夏山图》、佚名《溪山无尽图》都属于江山图的范畴,表现的是北方雄强山水的风格,其笔墨风格、山石体势都具有强烈的北方地域特征,创作跨北宋前后期,但均早于徽宗时期。希孟《千里江山图》、传赵伯驹《江山秋色图》均在其中融入了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空间意象,其中希孟图创作于徽宗时期,后图体现的也是同时期的风格。由此,江山图就由一种单纯的题材,至徽宗时期演变成为了有诗意、思致的画意。
《千里江山图》既有东南之山耸瘦尖峭、水源充沛的特点,也有西北之山气势磅礴、连绵不绝的气质,轻灵通透的建筑、秀雅明媚的水乡意象则体现的是江南的特点,综合徽宗时期的审美趣味来看,该图表现的并不是某处或某一区域的实景山水,而着重体现的是以江南趣味为主导的集天下山水精粹的观念,此观点与徽宗宫廷苑囿的审美趣味是一致的。考虑到徽宗的指授和御府丰富的收藏,年轻的希孟主要应是通过师古的方式来获取天下山水之精粹的。
《千里江山图》中象征君臣秩序的山势、挺直的松树、闲雅的士人、清澈的江水,表明了太平江山的意涵。徽宗将有太平江山意涵的《千里江山图》赐给“太平宰相”蔡京,恰逢徽宗第三次启用蔡京为相的重要时机,由此来理解徽宗赐画时所说的“天下士在作之而已”,就不应只局限于从称赞希孟坚持作青绿山水而能跻身士流画家或契合士流画家的身份的角度来理解,应是希望蔡京能带给天下江山繁盛太平。
概而言之,《千里江山图》在艺术史上之地位、价值,并不仅是由蔡京题跋中提到的徽宗、蔡京、希孟的传奇故事来塑造的,更重要的是由画作本身所体现的青绿颜色表现能力之拓展,江山图可行、可望、可游、可居之画意,太平江山之审美意涵来实现的。《千里江山图》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位十七八岁画家的才情,更是徽宗宫廷复兴青绿山水使其达到鼎峰的雄心。
书 影
千里江山
徽宗宫廷青绿山水与江山图
王中旭 著
人民美术出版社
2018年6月
ISBN 9787102080178
定价 68.00元
美术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