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城市[ 传统村落微信第91期 ]
2016中国(新县)乡村复兴论坛已于4月7-8日在河南新县西河村圆满闭幕，“传统村落”微信公众平台联合“乡村复兴论坛”微信平台将持续跟踪行业大咖进行专题采访。本次专访嘉宾是复旦大学国土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主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遗产保护专家杜晓帆教授。
▲贵州黎平县地扪村
罗德胤：您对贵州关注的时间比较长，请您盘点一下贵州的乡村遗产实践有几种不同的方法，或者几支力量，在以何种方式在进行工作？
杜晓帆：据我到过现场的或者评审的或者了解的，有六七个具有比较明显的特征，比如黎平县地扪村任和昕馆长，雷山县控拜村但文红教授，北大孙华教授做的西南地区村落调查（包括李光涵主持的榕江县大利村），同济周俭教授负责的世行项目，剑河县展留村刘兆丰总规划师，水族水利大寨李松主任。
任和昕 黎平地扪村
杜晓帆：任和昕是通过生态博物馆的理念来做的。最早在1997年，中国和挪威政府合作在贵州省首先开展生态博物馆的实践，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以及我们对生态博物馆概念的理解局限，把生态博物馆变成了建一个展示中心，而这个中心往往变成了一个政府的管理机构，所以发展的都不是特别好。任和昕也是用这么一个概念在做，但是他确实是做到了非常忠实的、长期持续的观察记录。
▲地扪生态博物馆
▲地扪生态博物馆社区文化中心
罗德胤：他也建了一个房子？有经营项目让博物馆日常维持？
杜晓帆：任和昕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村子西面建了一些房子，形成了一个新生长出来的小社区，那个地方像一个文化中心，为村民提供了文化活动便利。中心对村民免费开放，但是外面的学者使用，要收一些费用。他们开发了一些当地的农产品，包括稻米、茶叶，还有一些洗漱用品。包装设计是西班牙志愿者，简洁又很时尚，卖价虽然比较高，但是也有市场。销售渠道是跟大企业合作，为其直供。他和当地农村签约，农民要保证出产的作物是有机的。他以地扪生态博物馆的信誉做担保，所以这些企业都非常信任他。当地生产的稻米，成为了大企业赠送客户的礼物。解决了销量的问题，不用再消耗精力，想办法去一斤一斤的卖米。这其中，任和昕个人发挥了很大的力量。现在这个社区已经近似成为地扪村的一个村民小组了，有村民把它称为第九组。
▲地扪生态博物馆内景
▲从博物馆看地扪村
罗德胤：他对原有的地扪村的保护，起到了什么作用？
杜晓帆：他们最初并没有直接干涉地扪村本身的发展，更多的是记录和观察，同时营造自己的中心。而这个中心完全是利用当地的工匠设计建造，与地扪的侗族风格完全一致。专家学者以及外来人的认可，本身对地扪村就会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同时，具有了一定的影响之后，政府就非常重视，贵州省把地扪村作为一个村落保护的优秀案例，县里投了很多资源，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同时制定了很多管理措施和政策。因为任和昕和生态博物馆的成功，村子也得到了很多的收益。除了学术团队或者相关机构，博物馆并不接待游客，所以也为村民带来了资源。另外，还有一些团队和组织，长期住在地扪，进行考察和研究，比如爱马仕的设计团队，在地扪利用当地的纺织品做设计，村民来纺纱织布，促进了产业发展。我个人觉得，地扪生态博物馆更像是搭建了一个平台，是外界与地扪的中介。不直接干涉是他的特点，但是缺点就是难以推广和复制，因为任和昕个人的作用是主要的。
▲生态博物馆的儿童图书室
▲生态博物馆专家宿舍
笔者按：地扪生态博物馆由香港明德创意集团资助建设，中国西部文化生态工作室负责组织实施，并提供日常管理和营运支持，博物馆建立的宗旨是促进地方文化的保育、传承，推动社区经济的发展，首任馆长由中国西部文化生态工作室秘书长任和昕兼任。
但文红 雷山控拜村
杜晓帆：贵州师范大学的但文红老师也是介入乡村比较早的。她是学农业经济、研究发展的留法博士。回到国内后也有很多想法，后来受贵州省文物局的邀请，在控拜村进行了合作。控拜是苗族的银匠村，离凯里比较近。村子的建筑、景观并不是特别好，但省文物局当时选择这个地方也是有原因的。凯里，包括西南其他苗族地区的银饰，很多是出自这个村子。
▲控拜苗寨
▲控拜苗寨2006年芦笙场
省文物局希望银饰加工成为村子的支柱产业并吸引村民回巢，让控拜重新恢复活力，所以文物局给了一定的支持请但老师去做。有意思的是，但老师起初并不是从保护入手，而是先做社区工作，入村后先和村民沟通。经过调查，当时村民最希望解决的问题是村里的道路。县里把路修到村口，而村子里边户户之间的土路质量非常的差，加之又是山地，雨雪天后行走非常的困难。省文物局提供资金，购买了石头给拉到这个村子里，具体怎么修由村民自己决定。
▲入村路
罗德胤：对。我听她讲了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买了一堆石头拉到村口，剩下的就是让各家各户开会讨论。包括路怎么修，怎么规划线路，怎么分工协作，都是村民自己协商。因为要用地，肯定有的是公家地，有的是私人的地。这里头很多很麻烦的利益协调问题，只有村子里的人自己知道。
杜晓帆：当时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很多在外面打工的人都回来了，为了把这个路修好，全回来开会讨论。通过修路这件事，把一个散掉的村子重新凝聚起来了。有一部分银匠也回来了，成立了银匠协会。但老师的工作让我们知道，乡村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离不开社区，首先要做人的工作。但老师现在还在坚持做，帮助村民做销售，做民艺复兴。
罗德胤：我2008年去过控拜，最近几年没去了。听穆钧老师讲，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家，都是木构传统民居，一直保持很多年，村民非常认可这种房子。但是近年也有了砖房，为什么？是因为有一个汉族的姑娘嫁进来了，汉族媳妇非要盖一个砖房，所以村子就有了第一栋砖房，唯一的一个。
杜晓帆：后来汉族媳妇走了，呆了几年，还是不习惯。
▲龙泰阳，家族制银工艺第十二代传人，银匠协会会长
▲200名回家过苗年的银匠自发组织“百名银匠技艺传承表演”活动
▲苗女银饰
李松 荔波水利大寨
杜晓帆：李松老师的团队在2000年初就开始在荔波水利大寨做工作了。他选择这个村子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普通，景观、建筑等等在贵州不属于上乘的。李主任总强调，在大家关注的错落中，有的村子能造纸，有的村子有打银匠，有的村子木工比较好，有的村子建筑遗存好，将来发展旅游肯定也有机会。但是，即使是在贵州，这种特点不突出的普通村庄是更普遍的，它们的民族社会发展会面临哪些问题，应该采取哪些措施。他试图从这个角度做一些基本尝试，应该更有普遍的意义。
▲水利大寨民居
罗德胤：李松是文化部民族民间文艺发展中心的主任，他的领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杜晓帆：对。他的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做得非常好，中国民族民间文艺集成志书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成果。
罗德胤：他在原始资料采集上下了大功夫。
杜晓帆：他对村庄也一直有关注，很多地方都在跑，但是在荔波水利大寨是比较固定的，长期驻扎，现在还有一个人类学博士生在那。
杜晓帆老师注：水利大寨是贵州省黔南州荔波县的一个水族村寨，70余户，300多人。从2007年左右起，文化部民族民间文艺发展中心，联合清华大学、贵州省文物局等机构对这个村进行了持续的关注，以专业、深入和持久的田野调查为依托，从文化保护的角度切入开展“民族村村寨文化遗产保护与社会发展”项目。长年有工作人员驻村与村民一起进行自组织建设，成立村民合作社，进行文化调查记录，恢复马尾绣等传统手工艺，开发特色产业。目前，多方筹集资金建立了一座水族文化中心正在开始运营。该中心的产权、经营权永久交予村民，由村民进行经营。
罗德胤：现在村子已经在发生变化？
杜晓帆：有一些趋势。所以他建立文化中心，从搜集采集非物质文化遗产下手，做研究、做观察，同时跟社区、村民做交流。也在培养村子里的精英，希望形成对自己村庄文化保护的力量。
罗德胤：是不是像这种普通的村子，他非常努力地去采集、抢救、整理和传承，并不是特别在意房子本身物质上的变化？
杜晓帆：他在观察这种变化轨迹，我觉得李老师可能是希望找到它变化的一个点，他也过了完全不动作的阶段，现在积极地做一些事情，慢慢地获得了村民的信任，开始能够施加自己影响力的时候，他会加大力度。
▲插秧去
刘兆丰 剑河展留村
杜晓帆：刘兆丰是贵州省建筑设计院的总工，贵州很多建筑是他设计的，比如贵阳孔学堂。他读书非常多，不像是纯粹搞建筑、搞工程的人，是很有思想很有才气的建筑师，也做规划。他介入乡村的方式，是一个综合的方式。接受政府的任务，他为许多村寨做过保护和重建规划，但他自己长期关注的主要是剑河县展留村。已经做了十几年，和村民的交往也非常多，他还在培养一个苗族的小女孩，现在这个小女孩已经不得了，马上要上中学，他准备把她送到国外去读书。他也对这个村子做了规划和改造设计，包括旅游设施的建设，非常全面。
▲剑河展留村
罗德胤：是不是他有规划设计技术，能调动资源，也有个人投入？
杜晓帆：他自己有一个“本土营造”公司，拿出一部分钱来补贴这些村子，很多钱是个人投的，而且是无偿的。在贵州他是设计社区、设计房子最多的人，但是可能是全国唯一一个到去年才买了房子的人。他确实有自己的理想和价值追求。
罗德胤：做完的效果怎样？
杜晓帆：效果还是不错的，从风貌保护上是成功的，村民的态度也是拥护的，这是我听到的，但我没亲自去过。
刘兆丰老师注：刘兆丰及其中国本土营造工作室，是国内较早从事注重实证与实践、以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实践工作为工作重点之一的一个小小专业团队，多年里遭遇若干挫折、困惑和无奈之后，转而致力于乡土综合遗产的理解、乡土人文活态保护特别是基于乡村启蒙补课基础上、以传统的现代性扬弃之路努力实践保护与更新，且以后者为重的专业道路，在近十年的体制内实践(刘兆丰同时历任西南某地方大院先总建筑师后总规划师凡十载)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而无果，至而近年痛悟之后，转向研究人类有形遗产背后的制度架构和生命机制，开始致力基于专业理论与实践的、自下而上的民间地缘共同体、行业共同体、价值共同体和生命共同体的捍卫重建，虽仍屡败屡战，但至少目前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近年理论上思考颇丰却无一公开阐发，实践上乏善可陈，勉強能举的不过贵州展留实验、报京实验、反排实验、长滩实验；四川雅安雪山实验、邓子沟实验；河北南峪实验等，被教训大于真经验，因孤独无援到最后不得不自捐所得、自建基金投入具体乡建，如捐建乡村专业自愿者工作站，捐建学龄前乡童游戏发展屋等等。在贵州实践中，以实证与学习精神、坚守底线(被误解为理想主义)敢于说不而在圈里圈外著称。
另需说明的是，刘兆丰及其本土工作室的工作远不限于乡村遗产保护与发展方面，在中国主体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利用、中国地域文化承续与更新发展、现代性的城市与乡村建设诸方面的规划与具体设计上，均有若干真诚而实在的思考和实践，且成果颇丰。
▲展留村苗族村民吃“森林长桌饭”
▲展留村民族文化保护培训
孙华 西南村寨
杜晓帆：北大考古文博学院的孙华教授是从2007年开始介入村落保护的。他的专业是考古，在城市考古和西南地区古代文化等领域造诣颇深。2006年，我与孙老师、王红光局长（当时是贵州省考古所所长、现任贵州省文化厅副厅长、文物局局长）一同在贵州考察村落，我就请求孙老师关注村落文化遗产的保护，希望他以考古学的方法揭示村落形成和发展的脉络。孙老师非常敬业，在做村落的时候，常常跳出了考古专业的范畴。自2007年开始，每年他都带十几、二十几个学生到西南地区的村落里面调查，现在已经调查了40多个村落。
▲岜沙苗寨
▲纪堂侗寨
罗德胤：他的调查是什么方式？人类学的调查方法？
杜晓帆：应该说是全面的调查，从基础的测绘开始，到社会人类学的介入，很全面。因为他不光有自己北大团队，韩国、台湾、香港和同济都有协助参与。西南少数民族村寨调查会出一个系列丛书，一共16本，今年会出第一本。
笔者按：选择若千个不同自然地理类型和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村寨进行研究，包括了村寨本身的研究、民族考古学研究、村落文化景观保护研究三个部分。其中村寨本身的研究都有50年的时间范围设定，空间范围则不仅包括村寨建筑区，而且包括了该村寨的耕作区和狩猎采集区，这是该村寨不同大小的三个区域。除此之外，还要考察与该村寨有血缘关系、亲缘关系、领属关系、经济关系的村寨，以及与该村寨没有这些联系的村寨之间的关系，这是三个不同的更大的区域。
在仔细考察、记录、分析村寨的这些不同层面的现象后，然后根据其经济形态与地理环境的关系，就可以建立一些民族考古学的系统模式，用来分析史前时期那些没有文字记载，但资源环境与这些村寨类似的聚落遗址的实际状况。与此同时，考虑这些村寨的保护问题，看看如何能够更好地协调遗产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为这些村寨居民找出一些更好的既能保持自己传统，又能提高自己经济水平和生活质量的路子。
引自：孙华.《西南少数民族村寨调查》
他现在带领北大团队，在做榕江大利村。那是一个侗族村寨，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时是世界遗产预备名单，所以有相对比较多的政府和基金会的资金。他的博士生，同时也是美国全球遗产基金会中国项目主任李光涵，长期在大利村负责项目的推进。这个项目吸引了大量的国内外志愿者，他们根据自己不同的专业背景做技术调查，然后开展小组讨论。在村委会有一个工作室，还邀请村民来参加现场绘图。他们和村民的交往很频繁很实，村民非常信任现场工作的李光涵主任，有什么事情都来找他。
因为要申报世界遗产，他们在加快做基础设施和公共建筑。这个村子，好像有资金，也有技术支撑，但是国家的文物法律和政策，与乡村的实际有一定的距离，操作上带来了很多的问题。同时，社区问题其实是村寨中的关键问题，因此，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者在村落文化遗产保护中能够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从专业的角度看，往往也会有所反思。
周俭 世行项目
杜晓帆：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周俭教授，带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中心常年在贵州推动世行项目。贵州省利用世界银行贷款实施文化和自然遗产保护和发展项目，旨在帮助贵州省保护文化和自然遗产，改善基础设施，培育旅游发展，使项目社区从其中受益。项目由保护少数民族文化遗产、保护和开发自然遗产和风景区、旅游门户城镇设施、能力建设和项目执行支持四部分组成，覆盖黔东南州、黔西南州、安顺市和兴义市的18个少数民族村寨、3个古镇、2个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和2个地质公园。
少数民族村寨子项目采用以社区为基础的发展方法，是本项目最大的特色。社区参与到村寨项目的规划、执行和管理之中，社区多样的诉求得以反映，同时也增强了村民对当地自然与文化遗产的保护意识，提高了村民参与旅游服务的能力，对村民和村集体提高收益，改善生活水平，扶贫减困都做出积极的贡献。
项目实施中也存在一些问题,比较明显的是世行理想的项目程序设计与少数民族村寨传统的处事方式之间的冲突，比如：民族村寨已有村支两委以及传统的寨老和议事制度，世行程序要求组建包括干部、村民、一定女性比例的管理小组，管理方式产生冲突；投票、公示等方法并不被民族村寨社区所熟悉和接受；另外，村寨内部自行推选受益户的程序，带来分配不均的问题，有可能一定程度上的造成社区离散。
另外，在印江县合水村处在广西、贵州、湖南三省交界的区域，是一个土家族、苗族、汉族杂居的多民族村。这个村子的特点是有传统的造纸。通过基金会和贵州省的支持建立了社区文化中心，有住宿和造纸研究展示，中心由同济团队无偿设计。
▲合水村
▲设计建造中
罗德胤：周老师是用传统的造纸工艺带动村里的再生？
杜晓帆：传统造纸工艺的提升推进得比较慢。村子里除了一个人的纸卖得比较好，可以手写，别的都是包装纸和冥纸，质量不是那么好。后来村子接受了世界银行的项目。但是世行的项目不是以发展为目标，主要是针对贵州的村子做一些旅游设施和公共设施建设，全省选点投资上亿，由贵州省旅游局主导，同济团队承担规划。因为村子多，专家资源分散，社区建设相对就弱一些。
▲合水村蔡家坳蔡伦古法造纸
贵州省是希望用旅游来解决贵州传统村落的问题，所以世行的项目恰逢其时，但是这与多数遗产专家的理念存在不一致。在这个过程中，同济最大的收获就是从城市规划到乡村规划的认识转变。慢慢知道城市规划方法直接用到村子是行不通的，开始认识到村落肯定不是靠规划去改变，逐渐在村民的住房改造做很多尝试，尽量只是建议性的，不做过多介入。
罗德胤：是用引导的方式，不做强制性的风貌改造？
杜晓帆：对。首先顺应村民自身需求，同时做调查，用村民自己好的改造做案例，再去引导其他村民。村民从生活实际出发，比硬找设计师设计的要好。
在贵州做乡村实践比较辛苦，需要有点奉献精神。到别的地方是分面包，我在贵州做事得自带干粮。
结语
贵州的传统村落或少数民族村寨，一直备受关注。在贵州做乡村遗产实践的专家团队，都在企图找到一个非旅游化的道路，以村落文化景观的保护方法为理念，依靠生态博物馆或社区文化中心等载体，作为记录、传承文化传统的阵地，培育村寨精英，探索村落发展的内生动力。期待这美丽的传统村落宝库继续焕发健康、长久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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