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明 | 美国交通技术在适老交通中的应用

人口老龄化是全球普遍现象。老龄化的主要原因是人口的平均寿命增加和生育率降低，导致老年人越来越多。根据联合国的划分标准，当一个国家60岁及以上人口比例超过10%或者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超过7%，则认为该国家进入老龄化社会；而当这两个指标翻倍，即60岁及以上人口比例超过20%或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超过14%，则认为该国家进入老龄社会，也可以说是中度老龄化社会^[1]。

根据联合国《2019年人口数据展望》(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2019: Highlights)，到2050年，全世界人口中超过16%的人口年龄将超过65岁。而2019年这一比例仅为9%^[2]。美国已于2020年进入老龄社会，到2040年，1/5以上的美国人年龄将超过65岁(见表1)。

表1 美国人口老龄化趋势(1980—2040 年)(单位：%)

资料来源：文献[3]。

据统计，2009年美国有近14%的出行者为65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其出行量约占美国出行总量的12%，这凸显了适老交通的重要性^[4]。有学者认为，一个老龄友好的城市应当在7个方面体现对老年人的友善：1)交通；2)住房；3)社会参与；4)尊重和社会融入；5)市民参与和就业；6)信息交流；7)社区支持、医疗服务、户外空间和建筑物。这七个方面中交通处于首要位置^[5]。

美国将老年人、残疾人和低收入人群视为特殊群体，即交通弱势群体(Transportation Disadvantaged Population)。相关交通政策和技术应用针对整个交通弱势群体，而不仅仅针对老年人。美国适老交通规划中，除落实政府政策和规划措施外，各种技术在适老交通中得到越来越广泛的应用。

美国有许多出行辅助技术帮助老年人和残疾人出行(见表2)，这些技术产品价格不贵且容易购买。

表2 个人出行辅助技术

由于体力不足，老年人无法进行长距离步行，开车也比较危险。因此，适老交通方式一般包括主动交通方式和介于小汽车和步行之间的交通方式。主动交通方式包括与步行和自行车(含共享单车)相关的交通方式，以及电动自行车、踏板车等，这些交通方式仅局限于短距离出行。

政府部门和交通机构可以为符合资格的老年人提供网约车出行费用补贴。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地区每周2次网约车往返出行的费用补贴约为100美元(约合人民币670元)。优步(Uber)要求出行者会使用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因此，数字鸿沟是老年人使用网约车等平台的巨大障碍，亟须解决或改善。

自动驾驶可以帮助老年人出行，而不必自己驾驶车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自动驾驶车的售价太高，许多老年人负担不起。2022年，拥有自动驾驶系统的特斯拉模型3汽车在美国的起售价格为3.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3.4万元)^[6]。作为一个替代品，低速电动穿梭巴士(Low-Speed Electric Shuttle Bus)(见图1)可以为老年人代步，已经在美国一些城市得到应用。

图1 低速电动穿梭巴士

资料来源：文献[7]。

辅助公交(Paratransit)可以为因年老或残障无法乘坐普通公共汽车的乘客提供门到门的公共汽车服务。根据《美国残疾人法案》(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 ADA)要求，接受联邦公共交通经费赞助的公共交通企业必须为那些符合资格的残疾人提供辅助公交服务。辅助公交涉及的技术包括：先进的预订系统、灵活的调度和路径安排系统、车辆与调度中心之间的无线通信等。

辅助公交的主要缺点是运营成本过高，尤其是为残疾人提供服务的辅助公交。例如，大里士满区域公交公司(Greater Richmond Transit Company, GRTC)为80岁以上的老年人和残疾人提供辅助公交服务(见图2)。在辅助公交线路0.75英里(约合1.2 km)范围内符合资格的老年人可以使用这一服务。2012年，GRTC辅助公交服务平均单次出行费用为28.31美元(约合人民币190元)，是普通公共汽车线路单次出行费用(3.93美元，约合人民币26元)的7倍^[9]。高昂的费用限制了这种技术的普及和服务范围。纽约大都会交通局(Metropolitan Transit Authority)每年投入辅助公交服务的费用至少为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3亿元)以上，然而服务质量仍然较差^[10]。

图2 大里士满区域公交公司辅助公交使用的CARE面包车

资料来源：文献[8]。

智能手机用户端已经开发出一些与出行相关的APP。例如，Spare Rider(可呼叫公共交通企业得到快速、人性化的公共汽车服务)、GoPass(实时查询公共汽车和火车定位，获取公共汽车线路图，充值后可购票等)、Uber(预约优步网约车)、Lyft(预约来福车网约车)等。

一般来说，适老智能公共交通系统具有以下基本特征^[11]：1)灵活的线路和时间安排：便于安排老年人出行；2)易懂的公共汽车出行信息：便于老年人了解公共汽车时刻表；3)方便的付费方式：方便老年人支付车票费用；4)完善的安全系统：提高出行安全性。智能公共交通系统涉及的主要技术见表3。

表3 智能公共交通系统技术及功能

资料来源：文献[12]。

本节概要介绍一些美国交通技术的应用案例，涉及不同技术层次。部分应用案例同适老交通与残疾人交通直接相关，另一些应用案例则是普适性的交通技术应用。美国适老交通技术种类很多，有些技术老年人可以自己拥有和掌控；另外一些更高级、更昂贵的技术则由政府、交通企业和非营利机构掌控并应用，从而惠及老年人出行。随着交通技术进步，适老交通技术将得到进一步推动与发展。

美国有许多运用智能交通技术协调和改善交通服务的案例，以下仅介绍其中的5个案例^[12]。

1）宾夕法尼亚州费城幸福之轮公司：代理公司协调交通服务。

位于宾夕法尼亚州费城(Philadelphia, Pennsylvania)的幸福之轮公司(Wheels of Wellness)是一家非营利的代理公司，可为老年人日常看病出行提供交通服务。公司的志愿者部门负责报销用户在公共交通方面的费用；电话中心负责调度、监管承包商的运行线路和车辆。车辆路线和调度软件减少人工操作提高了工作效率，不仅很好地协调了公司与承包商之间的工作，还提高了公司内部各部门之间的沟通效率。

2）马萨诸塞州科德角区域交通局：计算机辅助车辆调度系统协调出行管理。

位于马萨诸塞州(Massachusetts)东南部的科德角区域交通局(Cape Cod Regional Transit Authority, CCRTA)负责提供整个海峡半岛的门到门公共汽车交通服务。1980年，CCRTA开始将计算机辅助车辆调度系统用于公共交通服务。后来通过对其硬件和软件进行更新增加了许多应用，例如移动数字计算机(Mobile Digital Computer, MDC)、自动车辆定位系统、地理信息系统等。

3）密歇根州弗林特交通局：利用共享调度软件对分散型的服务中心进行协调。

密歇根州弗林特(Flint, Michigan)交通局的辅助交通服务开始于1975年，最初由一个集中的服务中心调度，交通局将辅助交通服务分散到11个服务中心，共享和使用集中统一的调度软件。

4）俄勒冈州波特兰TriMet公司：通过运营商和软件对多种交通方式进行统一协调。

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State of Oregon, Portland)的TriMet公司是一个服务波特兰大都会地区三个县(Multnomah, Washington, and Clackamas)的公共交通公司，运营MAX轻轨系统，提供公共汽车服务和辅助公交服务，同时与其他政府机构和非营利机构均有合作服务关系。

TriMet的LIFT计划为轻轨和公共汽车线路周边0.75英里(约合1.2 km)的残疾人提供辅助交通服务。TriMet的医疗交通计划通过运营商和软件来管理交通服务。为更好地服务残疾人和老年人，TriMet还通过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与Ride Connection公司合作，应用软件来调度车辆。技术方面，TriMet应用Transit Tracker来追踪公共汽车和火车的到达时间；所有火车均自动报站，通过LCD液晶显示器显示到站信息，为旅客提供查询服务。

5）新墨西哥州交通厅：基于互联网的公共交通管理软件协调交通服务。

新墨西哥州交通厅依据互联网的公共交通(公共汽车、城际铁路、需求响应交通等)管理软件系统，协调新墨西哥州各部门(交通投资、公共服务、农村公共交通公司等部门)之间的交通服务和财务追踪、报销等。公共服务部门将有交通需求的客户介绍给公共交通公司，农村公共交通公司在提供交通服务后向交通投资部门进行财务报销。全过程均在互联网上进行。

以下介绍其他技术在协调交通服务中的几个应用案例^[13]。

1）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Via出行服务公司：运用新的软件连接和数据传输技术协调不同交通服务。

这项业务主要涉及位于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Boulder, Colorado)的Via出行服务公司(Via Mobility Services)同丹佛区域交通局(Denver Regional Transportation District, RTD)之间的合作。

Via出行服务公司是一家私人非营利公司，为博尔德县和周边地区居民提供辅助公交、出行培训和信息咨询服务，每年提供约14万人次的需求响应出行服务。服务对象除老年人外，还包括残疾人和低收入者。除经营自身业务外，Via出行服务公司还承包丹佛区域交通局在朗蒙特市(Longmont, Colorado)的两项交通服务：一是FlexRide(前身为Call-n-Ride)，为公共汽车线路、停车换乘停车场(P&R停车场)、轻轨线路等提供接驳服务；二是Access-a-Ride(ADA Transit)，为残疾人提供特殊的辅助交通服务。

Via出行服务公司辅助公交车辆使用RouteMatch公司开发的软件进行调度，而承包的RTD FlexRide业务使用MobilityDR公司开发的软件进行调度。为方便这两个系统之间的数据传输、共享和协调，Via出行服务公司与这两个软件公司紧密合作，开发新的软件连接和数据传输技术，达到共享资源的目的(此处“资源”指Via出行服务公司车辆和RTD车辆。例如，当前者有多余的空座而后者有多余的乘客时，可以将后者的乘客安排到前者的车辆以降低空座率)，方便老年人出行。目前Via出行服务公司和RTD各派出2辆车在朗蒙特市进行协调运营试验。

2）佛罗里达州波尔克县公共交通公司：运用共享调度软件系统(Trapeze)和提供志愿驾驶员扩大运输能力。

位于佛罗里达州的波尔克县(Polk, Florida)公共交通公司和非营利机构ElderPoint Ministries自2008年起开始合作，共享调度软件系统(Trapeze)和提供驾驶志愿者，为这个地区的老年人和残疾人提供交通服务，尤其是医疗交通方面的服务。在公共交通公司无法满足客户需求的情况下，ElderPoint Ministries公司可以直接进入波尔克县公共交通公司的Trapeze调度软件系统，为其提供额外的志愿者驾驶服务或介绍其他公司提供交通服务。这里不涉及新的技术，只是公共交通公司和私人非营利机构共享现有的调度软件。

3）俄勒冈州雷恩县交通局：运用新技术调度、追踪车辆运行，分配出行费用。

位于俄勒冈州的雷恩县(Lane, Oregon)交通局应用新技术来调度安排出行，追踪车辆运行和分配出行费用。其共乘电话中心的数据库还记录进出车辆、车辆运营小时和里程、驾驶志愿者、车辆维修和成本等信息。因此，这一技术比较综合，除了使用调度软件以外，还涉及数据库技术的应用。

适老交通技术的应用涉及自上而下(政府主导智能交通技术应用)和自下而上(消除老年人数字鸿沟、普及信息技术)相结合的问题。从长远来看，通过不同交通系统之间的协调可消除运行线路和时间等方面的重复。此外，新技术可以降低出行成本、提高经济效益。当然，采用新技术要循序渐进，需要不断地提供培训使相关人员更好地掌握技术、准确地操作智能交通系统。

随着年龄增长，美国老年人驾驶小汽车的危险性日益增加，老年人驾驶小汽车的比例随着年龄增加而越来越低。由于老年人体力不足、无法进行长距离步行，适老交通方式一般介于小汽车和步行之间，即公共汽电车、轨道交通、微型公共汽车、辅助公交、出租汽车和自行车等。方便、安全、价廉等是适老交通规划中必须考虑的主要因素。

中国老龄化快速发展，适老交通必将受到中国政府和社会各界越来越多的关注。除采取政策措施外，适老交通技术的推广和应用也将是解决适老交通问题的一个新方向，这些新技术将使老年人能够独立出行。

需要指出的是，中国和美国的国情差别很大，必须从中国国情出发来解决中国的适老交通问题。

第一，相对美国因种族歧视带来的数字鸿沟问题，中国老年人因年龄差距带来的数字鸿沟问题可能更加突出。老年人的数字鸿沟必须缩小或消除才能使他们真正融入信息时代、享用适老交通技术。

第二，中国人使用出租汽车的比例远高于美国，如何提升出租汽车对老年乘客的服务值得研究，建议多设立出租汽车停靠站，医院附近的停靠站尤为重要。

第三，与美国相比，公共交通对中国老年人出行更加重要。因此，智能公共交通系统技术在中国老龄交通中将发挥更大作用。

《城市交通》2022年第4期刊载文章

作者：陈雪明